石飛火擠在人群中,看著城主府的差役抬出一具具蓋著白布的尸首。
那些尸身面色青紫如染靛,嘴唇烏黑似涂墨,七竅還凝著未干的血痕,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顯然是中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金刀門上下一百多口,除了外出辦事的弟子,盡數在此。就連他們的門主,那位威震昌平的氣海境武者寒百刀,此刻也成了白布下的一具冰冷尸首,足見這毒藥的霸道。
“嘖嘖,金刀門這是遭了報應啊......”一個滿身補丁的老者搖頭嘆息,渾濁的眼中卻閃著幸災樂禍的光。
“報應?“旁邊的人壓低聲音,“我聽說,是仇家下的毒!金刀門這些年橫行霸道,得罪的人還少嗎?“
不遠處,幾名追風門弟子抱刀而立。為首的青衫男子瞇著眼,指尖輕輕摩挲刀柄上的纏繩。
金刀門作為城中“兩門一幫”之一,與追風門、合富幫共同維持著昌平城的秩序。如今金刀門一朝覆滅,城中那些油水豐厚的行當,可都成了無主的肥羊...
幾人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人群中。
石飛火則是看著那一排排的尸體,心里發涼。只差那么一點,他就會成為其中之一。若不是昨夜回家住,此刻怕也是躺在那里的一具尸體了。
他快步離開這血腥之地,徑直去了米行。經過昨夜的藥浴,他明顯感覺到體內氣息流轉更為順暢,修煉進度突飛猛進。
果然,錢是王八蛋,用在哪里,哪里好啊。
扛著一袋新買的米,提著幾樣時鮮菜蔬和肉食回到家中,石飛火很快升起炊煙。這座城危機四伏,但他相信只要日復一日勤修苦練,終會有所成就。
他的日子平凡又簡單,每日練武,有空就出去找找有什么活計。
如此這般,過了幾日。
這天夜里,石飛火正在屋內站樁,他單足立地如蒼松,雙臂環抱若攬月。逆腹式呼吸間,五臟六腑隨之共鳴,正是《九殛霸拳》中的“氣殛樁·長風”。
他全神貫注于體內氣息流轉,渾然不覺屋瓦上多了一道黑影。
黑影輕巧地掀開一片青瓦,借著微光窺見下方練功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這等初入江湖的雛兒,若非上頭嚴令要毒殺所有金刀門余孽,他兩刀便能了結。
在石飛火看來,他不過去金刀門打工半天,算不得金刀門的人。但在別人看來,說了要殺金刀門全家,就要殺了金刀門全家,哪里能漏一個?
黑影看到石飛火正在一呼一吸,心中暗喜。他從懷中取出個青瓷小瓶,拔開塞子后捏住鼻子,對著瓶口輕輕一吹,一縷帶著霉味的青煙飄入屋內。
這是“絕魂香”,遇息即斃的劇毒。尋常人等,呼入即死!
他估摸著差不多了,就把小瓷瓶蓋上,等待石飛火的死亡。誰知左等右等,竟見石飛火收功洗漱,安然就寢。
“不應該啊?怎么沒有起效果?”黑影納悶:“難道是計量太小了?”
他再次取出瓷瓶,對著屋內連吹數口。這一次,青煙幾乎凝成實質,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色。
屋內,石飛火確實嗅到些許霉味,卻只當是老舊房屋常有的氣息,翻身繼續安睡。
黑影等到月至中天,等到石飛火呼吸平穩都睡著了,還是沒有毒發身亡。
“?”
什么情況!
黑影滿臉困惑,難道手中這瓶“絕魂香”因為年久所以失效了?想到后勤司那些奇葩人,經常坑他們這些殺手,他也見怪不怪。
心下一橫,他掀開三片青瓦,身形如蛇般縮骨而入,準備用其他手段。腳尖剛點上房梁,他忽然聞到了發霉的味道。
不好!
他急閉氣息,卻已遲了。喉頭瞬間如塞了塊燒紅的炭,五臟六腑像被無數鋼針攢刺,這是中了絕魂香的癥狀!
絕魂香沒有失效!
眼前的人有古怪!
這便是他最后的念頭。屋子里的絕魂香的濃度太高了,他吸入了一縷,就足夠要了他的命!
“噗通!”
黑影如斷翅的夜梟栽落,撞翻了桌上的油燈。石飛火驚坐而起,只見月光下躺著個黑衣人,七竅正滲出黑血。
石飛火坐在床上愣愣的看著地下七竅流血的黑衣人。
什么個情況?
人在家中坐,人從天上來?
他撿起油燈重新點燃,借著昏黃的光亮查看屋頂的破洞,又看了看地上死狀猙獰的黑衣人,心中漸漸有了猜測。
莫非...這是被人追殺,逃到他屋頂時毒發身亡?
石飛火披衣出門,借著月光爬上房頂。只見破洞旁的瓦片整齊堆放,顯然是有人刻意掀開潛入。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先死了。
夜風穿過破洞,吹得石飛火后背發涼。他什么都沒有做,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仇家。
這些人真是有毛病??!
他把瓦片蓋好之后,重新回到屋子里,開始搜查這個黑衣人。面罩下是張陌生面孔,慘白如紙,嘴角還凝著黑血。
搜身時,幾個瓷瓶叮當作響,毒針在油燈下泛著藍光。最后摸到那塊鐵令時,石飛火的手指頓了頓。
那令牌正面“殺”字猙獰,背面“影”字詭譎。
“原來是血影樓的殺手啊!”石飛火喃喃自語道。
他知道血影樓是江湖上的殺手,專門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成為他們的目標
等搜刮完了之后,石飛火面臨下個問題。
特么的,這尸體怎么處理,他沒有干過這事。思來想去,他決定在院子里挖個坑埋了。
院里的土剛挖開三尺,鋤頭就撞上了硬物。月光下,一截脛骨白得刺眼。
“……”
石飛火繼續挖,很快就挖出來一具骨架,從骨盆上來看,應該是男的。他不語,繼續往下挖,挖了一尺,又挖到了一具白骨。
“我還不知道,家里那么熱鬧??!”石飛火看著兩具白骨,忍不住笑道:“都夠打麻將了。”
人在極度無語的情況,真的會被氣笑。
這一夜,石飛火就在挖坑平坑中度過。次日天明,他悄悄在追風門附近另租了一處宅子。金刀門旁的舊居并未退租,權當疑兵之計。
他知道,別人血影樓的殺手既然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