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劍使那張慘白的面具在血色旋風中若隱若現。面對這毀天滅地的一擊,他手中血劍急速旋轉,攪動四周血霧形成一道猩紅龍卷。
劍鋒劃過的軌跡在空氣中留下道道血痕,仿佛連空間都被割裂。
“聯手!否則必死無疑!”血劍使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萬刀鋒瞳孔劇烈收縮。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義父的可怕!幾十年前那個所向披靡的“白虎兇神”形象,至今仍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百轉...血刀!”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刀身上。身后法相與手中長刀合二為一,刀身頓時迸發出妖艷的血芒。
這一刀,蘊含著他這些年所有的怨恨、恐懼,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感。
血劍使面具下的雙眼驟然血紅,劍氣沖天而起,竟在半空凝聚成一柄十丈血劍。劍鋒所指之處,連血霧都被一分為二。
“血劍·殺!”
一刀一劍合力斬向了血虎,兩股力量交匯的瞬間——
“轟?。。 ?/p>
震耳欲聾的爆響中,萬刀鋒的刀芒如薄紙般破碎。他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飛出十丈外,穿透幾處廢墟殘墻,才止住去勢。
血劍使更慘!
面具炸裂,露出下面那張布滿刀疤的猙獰面孔,讓人驚訝的是,她居然名女子。
原本包裹全身的血袍早已化作碎片,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陳舊傷痕。此刻,這些傷痕全部崩裂,將她染成一個血人。
而白發老者...
他依然保持著最后的戰斗姿態,枯瘦的身軀挺得筆直,像一柄寧折不彎的鋼刀。殘破的灰袍在血霧之中獵獵作響,露出下面布滿傷痕的軀體。
他死了!
他就這么站著死了!
五指仍作虎爪狀,仿佛還要從老天爺手里撕下點什么。渾濁的眼珠望著萬刀鋒,里面凝固著三分冷厲、七分釋懷。
他帶著未竟的遺憾,帶著未能突破天障的不甘,就這樣以站立的姿態,走完了武者的一生。
“哈...哈哈哈...”
萬刀鋒突然發出夜梟般的凄厲笑聲,他拖著殘破的身軀在地上爬行,十指在青石板上摳出十道血溝。指甲翻卷、指骨碎裂也渾然不覺。
“義父!”
他猛地撲到老者身上,瘋狂搖晃那具早已冰冷的軀體。鮮血從他們之間汩汩流出,分不清是誰的。
“您終于...終于死了!終于死了??!”
癲狂的嘶吼突然戛然而止,他看到老者灰衣破損后,露出一塊古樸的墜飾。
石頭正面是桑悲鴻磨制的白玉面,背面是他親手打磨的黃玉面。三十年的摩挲,讓石面泛著溫潤的包漿。
這是他們兄弟離家踏入江湖時,送給白發老者的禮物。
白發老者確實沒有偏心,一直戴在身上。
“原來...原來一直戴著...”
萬刀鋒的雙眼突然涌出血淚,他顫抖著捧起墜飾貼在臉上,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義父殘留的體溫。
恨不會讓人痛苦,愛才會讓人痛苦。
從始至終,白發老者確實把他當做親生兒子,沒有偏心。
殺他,不是因為他殺了桑悲鴻,而是因為他的背叛行為讓白發老者感到恥辱。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特么的都要擋我的路!”他忽然暴起,一拳砸在老者胸口,“桑哥是這樣!您也是這樣!讓一讓我會死嗎?!讓一讓?。?!”
癲狂的哭嚎聲中,黃神醫如鬼魅般從血霧中襲來:“讓你媽個頭!”
飽含真氣的一掌重重印在萬刀鋒后心。本就重傷的萬刀鋒噴出一口混雜內臟碎片的鮮血,卻仍死死抱著老者的尸體不放。
“殺...殺了他!”萬刀鋒對血劍使嘶吼。
血劍使卻只是漠然揮劍。
血劍使沒有動,只是一揮劍,遠處血霧之中,兩名殺手出現,手持血色的刀,對著黃神醫砍了過去。
血影樓出任務,都是三個人一組。
血劍使也不例外。
血霧中,黃神醫的衣袖翻飛如蝶。每一次揮袖,都有七彩粉末混入血色霧氣。
那是“萬毒仙君”一脈的獨門劇毒,沾膚即腐,見血封喉。
“雕蟲小技!”
“我們血殺樓才是用毒的祖宗!”
兩名血刀殺手獰笑著殺了過來,絲毫不懼黃神醫的劇毒!他們雙刀交錯間織就天羅地網,刀鋒上的血槽嘶嘶噴吐毒霧。
黃神醫踉蹌后退,突然并指如劍——
“嗚——”
天地間驟然響起悲慟的哭喪聲!那不是兵器破空之音,而是千萬冤魂的哀泣。指劍過處,血霧竟變成黑灰色的霧。
“哭喪劍法……”萬刀鋒正在抱著白發老者哭嚎,他略帶瘋癲抬頭說道:“桑哥,是你嗎?”
“你也來了,你知道嗎?義父死了?!?/p>
他抓撓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臉:“不對!不對!不是桑哥,桑哥已經死了!已經被我親手殺了!”
黃神醫的指劍越發凄厲,這套劍法需以悲痛催動。這套劍法源于桑悲鴻,后來桑悲鴻傳給百毒仙君周人參,他認為周人參適合這套劍法。
但周人參心中只有悲憫與同情,并沒有悲傷,何談哭喪。
于是這套劍法從周人參傳給了黃神醫。
黃神醫一開始也難以理解這套劍法,到底什么的感覺才是“哭喪”。但是隨著他年紀的增長,隨著他救的人越來越多。
他才感覺到了為什么是“哭喪”,被丈夫毒啞的繡娘、被門派滅口的弟子、被武者逼死的農夫、為了成為武者出賣親人...
江湖上有很多人,他們哭不出聲,只能把喪親之痛,生活之痛咽在喉頭。在無人的時候,在沒人知曉的心里偷偷的哭。
只能哭,只有哭,所以為“喪”!
這才是真正的“哭喪”!
于是,他理解了“哭喪劍法”,江湖處處都有都有哭喪,人間處處是悲劇。
他每一指點出,都帶著嗚咽破空聲,仿佛天地同悲。
一名殺手的彎刀應聲而斷,斷刃上映出黃神醫的臉。黃神醫的指劍洞穿第二名殺手的咽喉。
他一邊揮劍一邊走向血劍使。
血影樓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殺師仇人!
石飛火將周熊膽的尸身輕輕安置在一處斷墻之后。老人的身軀輕得不可思議,仿佛三十年的囚禁早已熬干了他的血肉,只剩下一把倔強的骨頭。
他彎腰拾起地上一柄崩口的斷刀,刀身還帶著未干的血跡,不知是哪個倒霉鬼留下的。摸著粗糙的刀柄,陌生的觸感讓他想起《九殛霸刀》的第一要訣:
“刀出無悔,斬魄斷魂?!?/p>
血霧深處,萬刀鋒正跪伏在白發老者的尸體旁,肩膀劇烈抽搐著。這個不可一世的昌平城主,此刻虛弱得像條喪家之犬。
石飛火屏住呼吸,足尖點地,如陰影般逼近。
他可以選擇逃,可以選擇看,但他心中有一團火,從踏入昌平城的時候,就在慢慢點燃。
如今,這團火把他的心燒的發熱!
他想殺人?。?/p>
雙手握刀,霸刀訣的運力方法在他腦海之中過了一遍。接著,斷刀撕開血霧,帶著凄厲的尖嘯直取萬刀鋒后頸!
狗東西,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