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洗了，都說你是社會大哥 第148章 惡狠狠的小獸

房可兒坐在童詔的對面，看他對著天花板吞云吐霧，

煙頭明滅間，他開始講述鞏沙的過去

一個藏在水泥管里、被苦水浸泡的童年。

老幺剛生下來就被裝在紙箱里，扔在孤兒院后巷。

是福利院王媽媽發(fā)現(xiàn)的，紙箱上用紅筆寫著‘1984.9.15鞏沙’。

那時候他臍帶都沒處理干凈，身上還有虱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孤兒院的飯是能照見人影的米湯。

鞏沙又長的瘦弱，就連吃飯都搶不過別的小孩，就這樣有一頓沒一頓活到了六歲。

轉(zhuǎn)折就發(fā)生在鞏沙六歲后不久。

一對穿呢子大衣的夫婦走進福利院，他們沒有孩子，想來領(lǐng)養(yǎng)個孩子。

鞏沙身體沒有殘疾，智力也正常，還是個男孩，就這樣被選中。

女人蹲下來摸他的頭，香水味蓋過了他身上的餿味。

“跟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們有很大的房子，有巧克力和新書包。”

鞏沙記得，那天他搓了人生第一次澡。

在孤兒院的鐵皮澡盆里，護工用硬肥皂搓得他后背發(fā)紅，也是他第一次穿上新衣服。

新家的頭三個月他都被泡在蜜罐里。

養(yǎng)父會開車送他上學(xué)，養(yǎng)母每天變著花樣做早餐，煎蛋的香漫滿整個屋子。

鞏沙學(xué)會了用刀叉，學(xué)會了說 “謝謝爸爸媽媽”，甚至能在睡前抱著毛絨玩具聽故事。

這一切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直到某個雨夜，他被房門 “吱呀” 的聲響驚醒。

“寶寶，別怕?！?養(yǎng)父滿身酒氣：“爸爸只是來看看你?！?/p>

童詔滅了香煙，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老幺后來告訴我們，后來他夜里經(jīng)常感覺有只手在摸他的腳。

直到一天，老幺考試沒考好，晚上躲在被窩里哭。

聽到養(yǎng)父推門的聲音，他立馬裝睡。

他清楚的感受到養(yǎng)父的手摸上他的腳踝，原來一切不是夢！

他緊緊咬住被子，害怕的不敢哭出來。

直到那只手滑向他的大腿根，鞏沙猛的睜眼，看見養(yǎng)父扭曲的臉。

“他跑了?！?童詔說，“光著腳從二樓陽臺跳下去，摔傷了右腿。”

“養(yǎng)父在后面追，他就拖著傷腿，死命往城郊的工地跑，最后鉆進了排水管道?！?/p>

鞏沙在排水管道里躲了兩天，確定安全了，才從骯臟的管道里爬出來。

他不敢回孤兒院，怕再被送回去。

后來，鞏沙找了一截廢棄的水泥管，住了下來。

為了活著，他挖草吃，和流浪狗搶食，總算沒被餓死。

他還很聰明，用撿到的鐵絲固定破布，掛在管口擋雨。

童詔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鞏沙。

小項越帶著童詔連虎去探險，路過一截水泥管掛著破布，散發(fā)著霉味和尿騷味。

項越掀開破布，看見一個小身影縮在里邊，瘦的皮包骨。

眼里透著兇狠，不像個孩子的眼神，手里死死攥著一小塊發(fā)霉的饅頭。

童詔和連虎那時候小，被嚇的退后幾步。

只有項越是個傻大膽，也沒嫌臟，直接鉆進水泥管，想和鞏沙說話。

項越看見他齜出牙齒，喉嚨里發(fā)出 “嘶嘶” 的低吟。

那不是人類的聲音，倒像是一只被虐待的野狗。

項越想伸手摸摸對方發(fā)抖的肩膀，小身影突然撲上來，牙齒直奔他的手腕。

沒辦法，項越只能退出管道，沒再靠近。

很快，三個小娃娃跑去別處探險。

第二天，項越又來了，在管道外邊的石頭上放了一個饅頭。

小身影不為所動，只是死死盯著石頭上的饅頭。

項越往后退了兩步，坐在草地上：“我不靠近。”

他指了指自己，“我叫項越，項是項莊舞劍的項，越是越過山丘的越。你呢？”

鞏沙還是死死盯著饅頭。

項越等了十分鐘，看到對方慢慢蹭過來，用牙齒叼走饅頭。

直到管道里傳出吞咽的聲音，他才離開。

臨走前，他把自己的舊圍巾掛在管口，雖然破了洞，也能蓋蓋肚子。

第三天，石頭上多了幾顆野果，項越看著管道里的小身影用指甲摳果核，胳膊上纏著幾塊破布，滲出暗血的血。

這個小娃娃受傷了！

第四天。

“我?guī)Я说夥??！?項越舉起小瓶子，“不疼的，讓我?guī)湍悴了帯！?/p>

回答他的是聲悶吼，還有塊砸過來的小石子。

他沒生氣，只是把藥瓶放在石頭上，“不用也行，但傷口會發(fā)炎，到時候你就沒勁出去找吃的了。”

第五天，藥瓶不見了，石頭上多了根磨得發(fā)亮的鐵絲，這是鞏沙用來固定破布的。

項越蹲在管口，第一次看清他的臉：瞳孔很黑，眼白里布滿血絲，臉上瘦的全是骨頭。

“我知道你聽得懂。” 項越輕聲說，“你要是愿意跟我走，我?guī)闳ハ丛?，涂藥，再也不用睡在管子里?！?/p>

小身影別過臉，用后腦勺對著他，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管壁。

項越?jīng)]再勸，只是每天把東西放在石頭上，風(fēng)雨無阻。

“項越每天往石頭上放吃的?！?童詔笑了，笑容里帶著苦澀，“饅頭、油條、甚至五花肉?！?/p>

“其實都是我們仨弄的。我偷家里的，越哥偷偷省下早餐，虎子去果園摘果子?！?/p>

直到一個月后的雨天，項越看見鞏沙趴在管口，渾身發(fā)燙，身上的傷口化膿發(fā)臭。

“別怕，我在。” 項越把他裹在雨衣里，聽見懷里的小身影發(fā)出含糊的嗚咽。

這是一個月來，他第一次聽見對方發(fā)出人類的聲音。

后來在診所，醫(yī)生掀開鞏沙身上的破布，小孩身上布滿新舊交錯的傷痕。

醫(yī)生給鞏沙消毒上藥，鞏沙始終沒吭一聲，只是一直盯著項越的眼睛。

三個月后的下午，三人照常去水泥管，把包子放在石頭上。

準(zhǔn)備走的時候，身后傳來沙啞的聲音：“項...越。”

童詔模仿著鞏沙當(dāng)年的語氣，房可兒流下眼淚。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鞏沙把項越當(dāng)成信仰。

“項越蹲下來，問他要不要跟我們回去?！?童詔說，

“他盯著項越的眼睛看了很久，突然撲過去，把臉埋在項越的破校服里，那是他兩年來第一次主動接觸人，像只終于找到窩的小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