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樓包廂內,楊鳴選擇了面朝江景的位置落座。
他那身略顯陳舊的休閑裝與包廂內的奢華裝潢形成鮮明對比,卻又透著一種微妙的從容。
“楊哥,好久不見?。 蓖瓨抢习宕掖彝崎T而入,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
他那雙精明的眼睛在看到楊鳴反常的穿著時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就被更加熱情的笑容所掩蓋:“今天這是……”
楊鳴淡淡地打斷了他未完的試探,語氣平和:“還是老規矩,先上些江鮮?!?/p>
“好嘞,好嘞!”老板識趣地點頭哈腰,“我這就去安排,我讓廚房給您挑最好的……”
在轉身要離開時,老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圓桌:“你要的江怪也準備好了?!?/p>
楊鳴微微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休息區的沙發上,王偉端坐如鋼釘,目光警惕地在楊鳴和門口之間來回逡巡。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沙發扶手,節奏透露著內心的不安。
窗外的夜色漸深,張志強仍未露面。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安靜,就連服務員送茶時杯盤的碰撞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楊鳴望著窗外流動的江水,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仿佛整個人都沉浸在某種深邃的思緒中。
包廂里的氣氛越發凝重,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為某個未知的時刻做著無聲的倒計時。
半個小時后,包廂門被人推開。
張志強走進來的那一刻,王偉立即起身:“強哥。”
他的聲音恰到好處地保持著一種謙卑的恭敬。
張志強微微頷首回應,目光隨即越過王偉,落在那個仍在凝視窗外的側影上。
楊鳴保持著那種刻意為之的專注,仿佛窗外流動的江水比來者更值得關注。
直到張志強在桌前落座,他才緩緩轉過身來。
“小靜身體不舒服,在家休息。”張志強率先打破沉默。
楊鳴輕笑,起身斟茶:“哥,請用茶?!?/p>
“你進公司多久了?”張志強抿了口茶問。
“三年了?!?/p>
“三年……”張志強的語氣里帶著一絲若有所思的回味,“那時候你還在朱波手下,對吧?”
“嗯,在嘎南倉庫?!?/p>
“三年時間,就成了公司的二把手,瀚海成立至今你是第一個?!睆堉緩姷脑捓锛扔匈澷p,也暗含深意。
“不是三年,是兩年?!睏铠Q嘴角掛著一抹自嘲的笑意,“只可惜,這個二把手沒坐多久?!?/p>
空氣突然變得有些黏稠,連呼吸都仿佛帶著重量。
“你今晚叫我來,想必不只是為了吃飯吧?”張志強的聲音里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平靜。
楊鳴點頭,拿起桌上已經開封的白酒,自顧自倒了一杯。
第一杯,一飲而盡:“敬強哥這些年的照顧!”
第二杯,同樣干盡:“敬公司的收留之恩!”
第三杯,卻倒向地面:“這杯敬天地,問心無愧!”
酒杯隨著最后一個字脫手墜地,碎片四濺。
這個刻意安排的儀式感透著某種決絕的意味。
在這個充滿張力的時刻,張志強的表情依然紋絲不動。
他慢條斯理地掏出一盒云煙,點燃一支,煙霧在他周圍升騰,為這個場景增添了一層朦朧感。
站在一旁的王偉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他的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仿佛某種看不見的威脅正在這片煙霧中漸漸顯形。
整個包廂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
夜色籠罩下的嘎南別墅,張靜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來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這座豪的界限。
客廳的水晶燈在她身上投下出一道緊繃的身影。
門口站著兩個男人,西裝筆挺,神情嚴肅。
他們的站姿表明了一個微妙的立場,既要對張靜保持應有的尊重,又必須忠實執行張志強的命令。
這種角色的兩難處境,在他們略顯僵硬的姿態中表露無遺。
張靜再次看了眼腕表,七點四十三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加重她內心的不安。
她快步抓起沙發上的香奈兒手包,高跟鞋的聲響透著一股決絕。
然而在她即將越過門檻的瞬間,兩個男人默契地橫擋在門前。
其中一個低著頭,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靜姐,強哥交代了,今晚您哪兒都不能去?!?/p>
“讓開!”張靜的聲音像淬了冰,眼神凌厲。
然而這兩個看似恭敬的屬下卻紋絲不動。
“我讓你們讓開,沒聽見嗎?”張靜加重語氣,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威脅。
然而這種威脅在當下的處境中,反而暴露出她的無助。
僵持片刻后,張靜終于意識到這場較量的徒勞。
她哥哥顯然已經預見到了今晚可能發生的一切,并采取了周密的防范措施。
這種被束縛的感覺,讓她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作為張志強妹妹的另一面含義。
返回真皮沙發,她迅速掏出手機,指尖在通訊錄中劃過。
王海的號碼顯示已關機,這個通常在關鍵時刻都能周旋的智囊,此時卻選擇了失聯。
而王偉的手機雖然響著,卻無人接聽,那種被刻意忽視的感覺愈發明顯。
“啪”的一聲,手機重重砸在地面上,屏幕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
這個發泄動作里,包含著太多無法言說的焦慮和憤怒。
她顫抖著從水晶煙盒中取出一支女士香煙,火光在黑暗中閃爍。
煙霧繚繞間,她的目光變得空洞而迷離,仿佛在這一刻,所有的權勢和地位都化作了虛無。
在這座豪華的別墅里,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也不過是這場權力游戲中的一枚棋子。
門口的兩個男人依然筆直地站立著,他們的存在就像一道無形的高墻,將這個不安的夜晚,與外面正在上演的某場風暴,徹底隔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