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市的天空陰沉沉的,厚重的云層壓得很低。
執法隊的車輛浩浩蕩蕩地駛入翰??偛?。
專案組組長站在翰海大廈的監控室里,目光掃過墻上的顯示屏。
二十多個熒幕分割成不同區域,將大廈內的每一個角落盡收眼底。
在翰海總部的各個辦公室,都多了執法隊的身影。
那些已經得到消息的中高層管理人員,大多保持著平靜,他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專案組的效率令人驚嘆。
不到一個小時,翰海大廈的重要區域就被完全控制。
所有的電腦主機、文件柜、保險箱都被貼上了封條。
沒多久,第一批媒體記者已經聞風趕到。
他們架起長槍短炮,對準大廈入口。
警戒線外,圍觀的人群漸漸聚集。
專案組副組長坐在張靜生前的辦公室里,翻看著桌上的文件。
陽光透過落地窗斜射進來,照在那盞青銅臺燈上。
那些隱藏在翰海背后的資金流向,那些巧妙偽裝成正常商業往來的權錢交易,都被一一暴露在陽光下。
上午十點,專案組新聞發言人舉行了簡短的新聞發布會。
用詞謹慎,但信息量巨大:翰海涉嫌組織黑社會性質犯罪,非法經營,洗錢等多項違法犯罪活動。
這個消息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納市引起強烈震動。
專案組的行動還在繼續。
一輛輛帶著物證的車輛駛離翰海大廈,駛向專案組在市郊的臨時倉庫。
夜幕降臨,翰海大廈的霓虹招牌沒有亮起。
這座曾經象征著納市地下黑道的堡壘,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孤寂。
玻璃幕墻不再反射絢麗的燈光,只映照出濃重的夜色。
城市的其他地方依然喧囂熱鬧,但在翰海大廈周圍,卻彌漫著一種格外壓抑的氣氛。
警戒線依然拉著,荷槍實彈的執法人員依然在執勤。
曼弄修理廠內,楊鳴正通過電視新聞,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
數天后,清晨的陽光穿過墓園的雪松林,光影斑駁。
露水在大理石墓碑上凝結成細小的水珠,反射著微弱的光芒。
楊鳴獨自站在兩座墓碑前。
張志強的墓碑已經立了半年多,石料表面因風吹雨打而失去了最初的光澤。
旁邊那座新墳上的泥土還帶著松軟的暗褐色,墓碑上張靜的照片定格在她最意氣風發的時刻。
朗安帶著十幾個兄弟站在后方草坪上。
他們統一穿著黑色襯衫,衣領熨燙得筆挺。
楊鳴俯身,將一束白玫瑰輕輕放在張靜的墓碑前。
花束上的水珠順著花瓣滾落,浸入新土。
他開口,聲音很輕:“走好。”
這兩個字里包含著太多復雜的情感。
那些不為人知的較量,那些精心設計的局,那些無法言說的糾葛,最終都化作這兩個字。
“你說得對,”楊鳴低聲說,“如果重來一次,我不會娶你。不是因為你是張志強的妹妹,而我們不是一路人?!?/p>
從墓園離開,楊鳴去往嘎南寺。
靈骨塔安靜地矗立在后院,白色的外墻在暮色中泛著淡淡的光暈。
香爐里的香快要燃盡,青煙裊裊上升,在空氣中畫出須臾即逝的痕跡。
楊鳴站在妹妹的牌位前,目光落在那個刻著“楊蕊之靈位”的小木牌上。
四年了,木牌的棱角被香火的煙熏得有些發黃,但上面的字跡依然清晰。
四年前,他帶著妹妹的骨灰盒,一路逃竄來到滇南。
那時的他,不過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除了一腔復仇的怒火,什么都不曾擁有。
沒人能想到,就是這個逃竄過來的狼狽年輕人,會在短短幾年內成為納市地下世界新的執棋者。
“想什么?”楊鳴的聲音傳來。
朗安抬頭,發現楊鳴已經轉過身,正倚在欄桿上看著遠方的城市輪廓。
“想起我當初剛來納市的時候……”朗安笑了笑,“那會我還在一家洗車店做事,后來跟人打了一架,認識了王偉,是他把我帶進了嘎南倉庫?!?/p>
楊鳴也笑了,但笑容里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沉重。
他也想起了當初的孫文和朱波。
“小蕊……哥現在成了你最討厭的那種人,你會恨我嗎?”
風吹過靈骨塔的屋檐,發出細微的響動。
楊蕊生前最恨的就是那些欺負弱小的人,可如今的楊鳴,不得不用那些她最痛恨的手段,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生存。
“走吧?!睏铠Q最后看了一眼妹妹的牌位,轉身向臺階走去。
他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靈骨塔前回響。
每一步都像是在確認什么,又像是在告別什么。
嘎南寺的鐘聲適時響起,回蕩在群山之間。
……
專案組的詢問發生在一個平靜的下午。
楊鳴被傳喚過去問話。
專案組的人翻開檔案時,楊鳴能感覺到他們眼中掩飾不住的失望。
翰海的股權結構里找不到他的名字,所有的承諾都停留在口頭階段。
張志強生前的那些許諾,終究只是流失在風中的詞句。
而嘎南倉庫在專案組進駐后的果斷停業,更是斬斷了可能的關聯。
這些細節背后,是楊鳴一貫的謹慎。
之后王海的出現讓整個問詢的氛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當這位律師拿出那份詳實的法律意見書時,專案組辦案人員臉上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從法律角度看,楊鳴與翰海的關系,僅止于他“妻子”是翰海的負責人,而他對于翰海的一切并不知情。
三個小時后,楊鳴走出專案組臨時辦公室。
王海拉開自己副駕駛的車門,兩人之間的距離和姿態,都恰到好處地展現出某種態度。
翰海的覆滅像是一場風暴,卷走了曾經的恩怨,也帶來了新的可能。
當楊鳴上車時,兩人之間的默契已經重新建立。
這種關系不需要過多的言語,而是通過一個眼神,一個微笑,或是一個簡單的手勢來傳達。
在這個圈子里,這樣的默契往往比任何書面協議都更有分量。
當然,專案組對他的調查或許會繼續,但那些可能的威脅已經被化解。
在這座城市的地下世界,新的秩序正在悄然成型,而楊鳴,將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參與其中。
不言而喻的是,王海會繼續扮演著他的角色,就像過去那樣,在法律的邊界上為自己的“金主”編織一張細密的保護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