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鷹大酒店,餐廳包廂。
楊鳴端起酒杯,隔著玻璃杯觀察對面的林雯。
這位在南城停留了近十天的特殊訪客,此刻正品嘗著一塊清蒸鱸魚。
“今天就要回省城了?”
林雯放下筷子,微微點頭:“嗯。這些天多虧你做向導,讓我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南城。”
“南城不大,能看的地方有限。”楊鳴回應道,同時思考著這句看似平常的感謝背后可能隱藏的含義。
林雯的目光在他臉上的傷痕處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辨識的情緒:“你的傷……”
楊鳴下意識地觸碰了一下顴骨處的瘀青,聳了聳肩:“小傷,沒事。”
“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雯一臉疑惑的問,“我從來沒見過那種場面。”
楊鳴注視著她,試圖從對方的表情中讀出更多信息。
不過卻一無所獲,看來對方的確什么都不知道。
“南城這個地方,有時候就是這樣。”楊鳴語氣平淡,“好在沒出什么大事。陳叔那邊,有說什么嗎?”
這個看似隨意的問題,實則是他拋出的試探。
林雯拿起水杯抿了一口,眼神微微閃爍:“陳叔說他會處理這件事。他很關心你的安全,也讓我轉告你,不用太擔心。”
楊鳴點點頭,不再追問。
午飯在一種微妙的氣氛中結束。
兩人走出酒店大門。
“以后有機會,你可以來省城找我。”林雯遞給楊鳴一張便簽,上面只有一個電話號碼,“不管什么時候,給我打電話,我一定有空。”
楊鳴接過便簽紙,將其放入口袋:“沒問題,到時候我過去給你打電話。”
一輛銀色沃爾沃停在酒店門口,司機下車把車門打開。
“我走了。”林雯伸出手,“謝謝你這幾天的陪伴。”
楊鳴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南城隨時歡迎你。”
林雯上車后,車子緩緩駛離。
楊鳴站在原地,目送車子消失在道路上。
他沒有立即轉身,而是靜立了片刻。
正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著“陳哥”兩個字。
“林雯送走了?”陳慶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
“剛走。”楊鳴簡短地回答。
“這次辛苦你了。”陳慶繼續道,“關于那天晚上的襲擊事件,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事情已經在處理中,很快你就會看到結果。”
楊鳴沉默了兩秒:“多謝陳哥關心。”
“應該的。南城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尤其是對你這樣的企業家。”陳慶的聲音帶著某種勝券在握的從容,“好了,改天再聚。”
掛斷電話,楊鳴站在酒店門口,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微風略帶涼意,拂過他的面頰,卻無法冷卻他內心的思緒。
整個事件的輪廓逐漸在他腦海中清晰:陳慶引林雯來南城,安排他接待,隨后突如其來的襲擊,而現在,陳慶承諾會給出“滿意答復”。
就是不知道,這位陳副市在這場表演中扮演了一個什么角色。
那天晚上來襲擊自己的人,是否和對方有關?
“鳴哥。”朗安從不遠處走來,遞上一根煙。
楊鳴點燃香煙,深吸一口。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老五的號碼。
“安排人盯緊陳慶那邊,包括他的秘書。任何異常都要立即報告。”
掛斷后,他又撥通了狄明的電話:“胡波養的那群地頭蛇,都給我盯緊了。任何一個人,有任何動靜馬上告訴我。”
收起手機,楊鳴上了自己的車。
……
隔天,東區高檔別墅區內,胡波正指揮著司機將行李搬上車。
他穿著一件價格不菲的深色西裝,面色焦慮地不斷看表。
“快點,航班九點。”他催促著妻子和十歲的兒子。
妻子牽著兒子的手,神情憂慮:“怎么忽然說要去外地旅游?仔仔老師今天還打電話過來了……”
胡波抿了抿嘴,壓低聲音:“現在南城不安全。”
一家三口剛走出別墅大門,四輛黑色執法車已經守在門口。
五六名身著制服的執法人員迅速下車,將胡波一家圍住。
“胡波,南城市執法局。”領頭的中年男子出示了一張文件,聲音不帶任何情緒,“涉嫌經濟犯罪,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胡波猛地一怔,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微微顫抖:“我……我要打個電話。”
“當然可以,但請先上車。”執法人員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胡波的妻子發出一聲驚呼,兒子則茫然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胡波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身后已經站了兩名執法人員。
“別激動,按程序來。”領頭的男子做了個手勢,兩名執法人員上前,架住對方的兩臂。
胡波被帶上了第一輛執法車,透過車窗,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和站在門口一臉驚惶失色的妻子。
……
曾勝與張柏準通完電話后,便連夜離開南城。
他選擇的目的地是渝東市,一個距離南城三百公里的中等城市,既不太遠也不太近,足夠隱蔽又不至于完全斷絕信息。
那里有個曾經的放貸生意合伙人王虎,近年轉型做了幾個小工程,過得還算體面。
這種關系正是曾勝需要的,不冷不熱,有情有義,但又不至于牽涉太深。
隔天一早,他終于抵達渝東。
王虎早已安排好了落腳的酒店。
“老曾,什么風把你吹來了?”王虎遞上房卡,眼中帶著試探的疑問。
曾勝接過房卡,神情平淡:“生意上的事,過幾天就走。”
兩人都清楚,這種模糊的答案意味著有些事情不便明說。
“行,有事招呼一聲就是。”王虎識趣地沒有追問,拍拍曾勝的肩膀轉身離去。
酒店房間陳設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小冰箱。
曾勝關上門,將旅行袋里的現金分散藏在幾個不同的地方。
床墊下,衣柜頂,甚至是空調外殼后面。
這樣下意識的行為已經成為他多年生存的習慣,在不確定性面前,準備多條退路是基本操作。
剛洗完澡,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沒有存名字的號碼,卻是他認得的。
“勝哥,出事了。”對方聲音急促,明顯是躲在某個角落里打電話,“胡總被帶走了,執法隊的人,就在半小時前,直接從他家里帶走的。”
曾勝的手指微微收緊了手機,臉上卻沒有顯露太多情緒:“有沒有說是什么原因?”
“聽說是經濟犯罪,但具體什么沒說清楚。”對方的聲音更低了。
“知道了,你們都低調點,別輕舉妄動。”
掛斷電話,曾勝坐在床沿。
胡波被抓,對他來說既是意料之中,又帶著一絲震撼。
張柏準那通電話已經隱晦地暗示了什么,但事情發展得如此之快,仍然超出了他的預期。
曾勝知道,胡波被抓意味著整個局勢已經到了收網的階段。
這盤棋走到現在,胡波已經成為可以被吃掉的卒子。
而他自己呢?
是棄子還是暗子?
是被清除的對象還是繼續利用的工具?
這些問題在曾勝腦海中盤旋,卻找不到確定的答案。
疲憊感突然襲來,他決定先休息,明天再做打算。
他拉上窗簾躺下,黑暗中眼睛依然睜著,思緒變幻莫測。
就在半夢半醒之際,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