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在辦公室里響起,楊鳴接起手機的動作很快,沒有任何遲疑。
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
“楊總,是我,何志明……”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干澀,透著一種不自然的平靜。
“老何,你去哪了?”楊鳴的語氣平常,眼神卻驟然銳利起來。
“我在老鴉嶺這邊和一個朋友在一起,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何志明的話聽起來像是背誦,缺乏平日里說話時的停頓和起伏。
楊鳴沒有立即回應。
何志明從不會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更不會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貿然行動。
“你去那邊做什么?”
“來了你就知道了,電話里說不清。”何志明頓了頓,“最好……一個人來。事關重大。”
那停頓里隱藏的東西,楊鳴聽得很清楚。
“好,你把地址發過來,我馬上到。”
電話掛斷后,楊鳴放下手機,眼神逐漸變冷。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朗安早已站在辦公室門口,他不需要回頭就能感覺到那種熟悉的存在感。
“何志明?”朗安問。
楊鳴點頭:“讓他給我發了地址,老鴉嶺附近一個修理廠。”
“陷阱?”
“十有**。”楊鳴轉過身,眼中閃過一抹寒意,卻又帶著某種決絕,“但我必須去。”
朗安皺眉:“他們可能是沖著你來的。”
“我知道。”楊鳴走回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把手槍,檢查了一下后放入西裝內袋,“但何志明對我們太重要了,失去他,宜城就真的沒了。”
朗安沉默了一會兒:“我去準備人手。”
“小心行事,別打草驚蛇。”楊鳴忽然想起什么,又問,“那兩百萬現金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好了。按你的吩咐,舊鈔,不連號。”
楊鳴點點頭:“好,我們走。”
……
一個小時后,眾興大廈的地下停車場此刻停著五輛車,三輛黑色轎車,一輛SUV,還有一輛普通的灰色面包車。
十七個人分散在各輛車里,安靜等待。
車燈都熄滅了,只有偶爾有人點燃香煙,火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楊鳴站在SUV旁,低聲和朗安交談。
他換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服,外套里藏著槍。
“都安排好了嗎?”
朗安點頭:“已經安排好了。”
“車子已經送過去了?”
“嗯,我親自送過去的,錢都放在后座。”
楊鳴點點頭,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錢拿到了嗎?”楊鳴直接問。
“拿到了。”嚴學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簡短而干脆,“等我消息。”
通話結束,楊鳴把手機放回口袋,然后上了車。
朗安坐到駕駛室:“鳴哥,現在就過去嗎?”
“等電話。”
……
另外一邊,一輛面包車正沿著南城的外環路行駛。
嚴學奇坐在駕駛位上,神色平靜。
副駕駛座上的小陳身體微微前傾,神情緊繃,眼睛不時掃視后視鏡。
“嚴哥,這活做完,我們去哪?”小陳問,聲音有些緊張。
嚴學奇轉了個彎,車燈劃過路邊的樹叢:“滇南。”
“滇南?”小陳有些驚訝,“為什么去那里?”
“過去找個人……”
小陳沒有再問,只是默默點頭。
他低頭看了眼手表,然后掏出手機,輸入一串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后接通。
“是我。”小陳語氣突然變得干脆利落,“你人在哪?我有點事要確認一下。”
電話那頭說了什么,小陳點點頭:“知道了,很快到。”
掛斷電話,小陳說了一個地址。
嚴學奇沒說什么,只是輕輕點頭。
車內的氣氛隨著沉默逐漸凝重,只有輪胎碾過柏油路面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
半小時后,轉過一個彎道,前方百米處的路邊停著一輛黑色桑塔納,有人在車里抽煙。
嚴學奇放慢車速,逐漸靠近,然后在距離桑塔納二十米處停下。
“是他。”小陳瞇起眼睛,確認道。
嚴學奇熄了火,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兩下,像是在確認什么。
然后他轉向小陳:“去把他殺了。”
小陳的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瞪大了眼睛:“什么?”
“去把他殺了。”嚴學奇重復道。
“嚴哥,可是……為什么?”小陳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不解與震驚,“他不是雇主嗎?不是說好……”
“聽著。”嚴學奇打斷他,“這一行有時候沒有那么多為什么。”
小陳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在嚴學奇臉上搜尋著任何能解釋這突如其來轉變的線索,但只看到一張毫無波瀾的面孔,冷漠如同冬日的冰面。
小陳的呼吸變得急促,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大腿。
嚴學奇從座位下方摸出一把消音手槍,放在兩人之間。
“快去快回。”
小陳深吸一口氣,眼神從迷惑逐漸變得堅定。
他伸手拿起槍,檢查了一下彈匣,然后把它塞進夾克內側。
他不再看嚴學奇,推開車門,輕輕關上,朝著那輛桑塔納走去。
風微涼,帶著一絲潮濕的氣息。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眼睛卻不斷掃視周圍,確保沒有其他人。
二十米的距離,在此刻卻顯得格外漫長。
小陳的手心開始出汗,但他的神情卻越發冷靜。
透過擋風玻璃,能看到萬二正坐在駕駛座上,一支煙夾在指間,臉被陰影遮住大半。
他似乎在等待什么,時不時看一眼手表,顯得有些焦躁。
小陳來到車窗邊,輕輕敲了敲玻璃。
萬二轉過頭來,眉頭皺起,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車窗緩緩下降。
煙味從車內飄出來,混雜著一股古龍水的氣息。
“有什么事這么急。”
小陳沒有回答。
他的手已經伸入夾克內側,握住了那把冰冷的手槍。
一種奇特的平靜籠罩了他,仿佛時間突然變慢,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異常清晰。
萬二臉上的細小傷疤,他指間那支煙燃燒的紅光,他眼中閃過的一絲警覺。
小陳拔出槍,動作流暢而迅捷,沒有絲毫猶豫,就像做過無數次一樣。
萬二的瞳孔猛地收縮,嘴巴張開,尚未出聲,槍已對準他的額頭。
扳機扣下的聲音在消音器的作用下變成了輕微的“噗”聲,如同遠處樹枝斷裂。
子彈穿透萬二的前額,在他腦后炸開一個血洞。
他的身體猛地向后一仰,然后又向前倒下,額頭重重地撞在方向盤上,發出一聲悶響。
煙從他松開的指間滑落,落在座椅上,留下一道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