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連綿,這是一個悶熱潮濕的下午。
劉韓坐在頭等艙靠窗的位置,一動不動地盯著窗外的云層。
乘務長遞上熱毛巾,他接過來隨手扔在小桌板上。
“韓總,喝點什么?”
劉韓擺擺手,沒搭理她。
乘務長識趣地退開了。
A380的引擎聲隔著機艙傳來,像某種鈍器敲擊在太陽穴上。
劉韓從西裝內兜掏出一板藥,摳出兩粒扔進嘴里,干咽下去。
最近一個月他已經習慣了靠這玩意入睡。
旁邊的位上坐著他貼身保鏢老魏,正閉目養神。
另一個保鏢小李坐在后排。
劉韓閉上眼,想找回一點睡意。
但那些畫面又開始在腦子里亂竄。
十幾個億現金打水漂了。
省工程被人卡了脖子。
還有周家對他避而不見,更別提前天晚上從澳門傳來的消息。
他偷偷瞟了眼手表。
三點二十七。
再有一個小時,他們就會抵達京城。
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飛到那邊去找那個人。
這種做法很冒失,但眼下他別無選擇。
老魏轉過頭:“韓總,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
老魏習慣了劉韓的脾氣,不再作聲。
劉韓盯著窗外的云層,思緒飄回多年前。
那時候他手下有六十多號人,掌管著川渝十幾城的賭場和夜場,每月現金流超三千萬。
無論哪路江湖人士來川渝辦事,都得先到漢城,坐在他辦公室喝茶。
那時候沒人敢叫他劉韓,都尊稱一聲“韓爺”。
但眼下,想到自己被迫求人的窘境,劉韓心里一陣發堵。
局勢比他想象得惡化得更快。
飛機突然顛簸了一下,劉韓被驚醒,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著了。
窗外天色已暗,云層變成了墨色。
“韓總,半小時后落地。”老魏提醒道。
劉韓點點頭,起身去洗手間整理著裝。
鏡子里的臉比上次他注意到的時候又蒼老了幾分。
眼袋更重了,眼神里那種傲氣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取代了。
他用冷水洗了把臉,不知是要洗去倦意還是軟弱。
“各位旅客,我們的航班即將抵達京城國際機場。請您……”
廣播聲在機艙內響起。
劉韓系好安全帶,感覺到飛機開始下降。
他看了眼窗外的夜色,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降落后,他們沒等其他乘客,第一個走出機艙。
特殊通道已經安排好,往常會有人站在出口處等他。
但今天,走廊空蕩蕩的。
“怎么沒人來接?”小李問。
老魏皺起眉頭:“先去VIP休息室等著。”
他們穿過長長的通道,劉韓走在中間,習慣性地壓低帽檐。
離開時他沒帶任何行李,身上只有一部手機和一張銀行卡。
“韓總,到了。”老魏推開VIP休息室的門。
休息室里空無一人,連服務員都沒有。
劉韓心里的不安感越來越強。
他拿出手機,剛要撥號,老魏突然按住他的手。
“有點不對勁。”老魏低聲說,“我們換個地方等。”
劉韓點點頭,跟著老魏往外走。
剛出休息室,迎面走來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劉韓?”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開口問道。
劉韓愣了一下。
已經很久沒人直呼他的全名了。
在川渝,敢這么叫他的人早就沒了。
他沒作聲。
“劉韓,你好。”那人又叫了一次,語氣篤定。
老魏和小李立刻擋在劉韓前面。
“你們是誰?”老魏問。
幾個男人掏出證件:“請配合。”
劉韓臉色一變,剛要說話,兩個人已經上前銬住了他的手腕。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渾身一顫。
劉韓僵在原地,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看向老魏,對方同樣一臉錯愕。
為首的男人冷冷地說:“請你配合!”
劉韓終于回過神來:“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知道我……”
“我們很清楚你是誰。”男人打斷他,“正因為知道,所以才來找你。”
劉韓還想說什么,但已經被人架著往外走。
機場里的旅客紛紛側目,劉韓下意識地低頭,像是要把自己縮進西裝里。
人群中,一個戴墨鏡的男人目睹了整個過程。
他轉身走到角落,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老板,劉韓被帶走了。”他說,“就在首都機場,剛剛發生的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知道了。”
電話掛斷后,男人快步走出機場,消失在人群中。
消息像風一樣傳遍了整個川渝地區。
宜城,何志明剛剛結束一場飯局,他的手下瘸子陳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何志明的筷子當啷一聲掉在桌上。
“被抓了?!”他失聲叫道。
瘸子陳點頭:“剛收到消息,已經確認了。機場,直接被帶走的。”
何志明立即起身:“所有人,跟我回公司。”
南城,一家高檔洗浴中心的豪華包間里,錢昌榮正摟著兩個姑娘。
手機突然響起,他不耐煩地接起。
“說。”
電話那頭的聲音讓他臉色大變。
他推開身邊的女人,起身走到角落。
“劉韓被抓?什么時候的事?”
得到確認后,錢昌榮立刻撥通了另一個號碼:“老板,出大事了……”
同樣的場景在川渝各城市上演。
那些曾經依附于劉韓的勢力,那些與劉韓有過節的仇家,那些等待時機的野心家,全都被這個消息震動了。
南城,老五正在龍湖山莊和蘇柳明談論眾興公司的未來發展。
一個手下猛地推門進來,臉色凝重。
“五哥!劉韓被抓了!就在剛才,劉偉也被控制了。”
老五一怔:“什么罪名?”
“還不清楚,但動作很快很突然。”手下回答,“現在整個川渝都亂套了。”
老五猛地站起身:“通知所有人,立即準備應急方案,等我進一步指示。”
手下點頭:“明白。”
老五轉向蘇柳明:“蘇總……”
“我明白,我現在就回公司,你給楊總打電話。”
蘇柳明離開后,老五也馬不停蹄離開了龍湖山莊。
劉韓被抓,意味著整個川渝地下世界將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洗牌。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沒人知道它會將誰碾碎,又會將誰推向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