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和趙建國的矛盾在隆城已不是什么秘密。

不過這一周，事情變得更加明顯。

周一早上，王雄的幾輛運輸車被攔在城南工地外，工地保安說是趙建國下令，王雄的車不準進。

王雄派了二十多號人過去，雙方在工地門口對峙了一整天。

工地上的施工停了，一幫民工坐在路邊抽煙看戲。

最后還是有人報了警，執法隊來處理，這事才算暫時揭過。

第二天，王雄手下負責跑運輸的劉毛子在北環路被三輛面包車逼停，幾個拿鋼管的家伙從車里跳出來，把劉毛子飽以老拳，打斷了兩根肋骨。

劉毛子住院后，王雄立馬帶人去了醫院，看完劉毛子后，王雄站在醫院走廊，抽了一支煙，把煙頭摁在墻上，走之前只對手下說了五個字：“給我查清楚。”

到了星期四，查的結果出來了。

打人的是趙建國手底下一個叫“老鷹”的馬仔。

王雄二話沒說，當晚帶人直奔郊區，一家名為“金鳳凰”的夜總會。

這家店是趙建國的產業，平時老鷹就在那玩。

當晚，店里十幾個服務員被打，三十多名顧客被趕出店外。

等趙建國的人趕到時，王雄的人已經把店里的酒水柜臺砸了個精光，地面上全是碎玻璃和酒水。

第二天傍晚，王雄的恒盛物流公司突然接到市交通部門通知，說公司十七輛大貨車超載，證件不全，勒令停業整頓。

兩天后，王雄名下的“龍江夜色”KTV被衛生局和消防局聯合檢查，查出十幾項問題，當場查封。

表面上，雙方都沒有直接開戰，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王雄和趙建國打的前站仗。

衙門里的人也不傻，這兩位地頭蛇平日都有打點，誰也不敢真得罪死，只能走走過場。

隆城以往算平靜的地方，這幾天卻飄著一股子火藥味。

不少在道上混的小弟也開始私下議論，說這回王雄和趙建國是要翻臉了。

原先那些游走在兩邊的人現在做事都變得小心起來，生怕一不留神得罪了哪一方。

市場上的小商小販們見風使舵，以前王雄的人收保護費，商販們不敢吭聲。

現在趙建國的人來了，他們也照樣給錢。

兩頭給錢，生意越發難做。

城南那片地，現在兩邊都派了人把守。

趙建國的工地上豎起了高高的圍墻，工地外面日夜都有保安站崗。

而王雄呢，則在工地不遠處租了一個廢棄的倉庫，名義上是做物流中轉，實際上是為了盯著趙建國的工地。

兩邊的人隔著一條馬路，互相瞪眼，誰也不讓誰。

以前晚上九點后，城南那片還挺熱鬧，工地上的民工下班后會到附近的大排檔吃宵夜，路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燒烤攤。

現在那一片冷清了不少，攤販們都不敢去了，生怕被卷進兩邊的爭斗里。

連晚上散步的老人都少了，平日里楊柳湖邊跳廣場舞的大媽們也改了地方。

執法隊這段時間巡邏的人手也多了。

尤其是城南那一片，幾乎每隔半小時就有執法車經過。

隆城孟隊長最近連著開了三次內部會議，會上就一個主題：保一方平安，不許出大事。

他心里清楚，王雄和趙建國不會那么輕易收手。

事情的根源在那塊地，而那塊地的真正價值，怕是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些。

楊鳴最近很少出門。

外面的形勢有阿軍和狄明隨時匯報。

他每天去趟酒店看進度，其他時間就窩在出租屋里，看阿軍帶回來的材料。

這座新酒店位置不錯，在城北離長途汽車站不遠，是麻子看中的地段。

上個月簽了合同，這個月就開始裝修，麻子打算把這里打造成隆城最有特色的商務酒店。

裝修的風格走的是復古路線，大紅色的墻面，黑色的桌椅，掛滿老照片的走廊，怎么看怎么有年代感。

麻子這人看著瘦弱，做起事來卻雷厲風行。

裝修隊不到半個月就把主體框架搭好了，老板房和標間的隔斷也完成了。

這兩天正在鋪電線，走廊上到處是工人拉的電纜和插排。

他找來一個本地的老師傅，專門負責監工。

那老頭姓馬，六十多歲，以前是建筑隊的，現在退休了，手里有幾個徒弟，在隆城口碑不錯。

有了馬師傅盯著，楊鳴和麻子都放心不少。

麻子這些天一直忙著跑建材市場，挑窗簾和地毯。

酒店的家具多數已經訂好了，就等裝修完了往里搬。

楊鳴跟著去過幾次，看麻子忙得滿頭大汗，就主動提出幫他分擔一部分。

結果被麻子拒絕了，說這種事交給他就好。

阿軍忙著查趙建國和王雄的事。

這兩人到底為什么死拼，一開始阿軍以為只是地產商和地頭蛇的利益之爭，現在看來不是那么簡單。

高鐵站的事，阿軍打聽了好幾天，終于在酒桌上從一個姓周的工程師那里套出了點消息。

確實有這么個規劃，但具體選址還沒最終敲定，城南只是三個備選地點之一。

不過周工說，城南那塊地的可能性最大，因為那邊有一條廢棄的老鐵路，改造起來成本低。

這個消息讓楊鳴沉思了好久。

如果高鐵站真的落在城南，那塊地升值空間確實大得嚇人。

不過升值歸升值，也不至于讓王雄和趙建國撕破臉皮。

這里面肯定還有其他門道。

一天深夜，楊鳴和阿軍正在出租屋商量下一步打算，阿軍的電話響了。

是王雄親自打來的。

楊鳴示意阿軍接電話，自己往旁邊站了站。

“王哥，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阿軍問道。

電話那頭，王雄的語氣顯然有些不爽：“來了再說，就你自己來。”

然后就掛斷了。

阿軍收起電話，看向楊鳴：“王雄叫我去他別墅。”

楊鳴點點頭：“你去看看，不用帶我。搞明白，他想干什么。”

他頓了頓：“別輕易表態。”

阿軍應了一聲，拿起外套就出門了。

到王雄的別墅時已經過了十一點。

別墅區大門口的保安認識阿軍，直接放行。

王雄的別墅在最里面，三層小樓，帶個不大不小的院子。

院子里停著七八輛車，有奔馳有寶馬，還有幾輛普通轎車。

阿軍認出幾輛是城里其他幾個地頭蛇的車。

下了車，阿軍在門口站定，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王雄的小舅子，看到阿軍，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側身讓他進來。

客廳里煙霧繚繞，一進門就能聞到煙味和酒味。

沙發上坐著七八個人，有認識的也有陌生的。

阿軍掃了一眼，發現除了馬老板，還有東街的大彪哥，北郊的陳老二。

其他幾個面生，但看著也不像善茬。

每個人身后都站著一兩個小弟，全是一臉警惕的樣子。

王雄招招手，讓阿軍過去。

阿軍慢慢走過去，心里盤算著王雄深更半夜叫這么多人來，到底想干什么。

“來，老軍，坐。”王雄親自給阿軍倒了杯白酒，臉上帶著笑，眼睛卻沒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