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幽閣 第 17 章 核心記憶

“周淑芬！看看她！看看雨桐！看看那朵小花！這才是你的家！不是這個冰冷的墳?zāi)梗丶遥』啬莻€有陽光、有溫度、有真正心跳的家！”

意念的咆哮裹挾著通靈瞳最后的力量，如同燒紅的鋼釬，狠狠鑿進(jìn)光影核心處那張屬于周淑芬的、布滿裂痕的痛苦面孔！

掌心靈體深處，深藍(lán)荷包的力量被徹底點燃！

荷包上那朵歪扭的小花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實質(zhì)的明黃光焰！

光焰中，柳如煙枯坐油燈下、顫抖著繡花的泣血畫面，與病床上雨桐虛弱卻清醒的呼喚，強(qiáng)行重疊、共鳴，化作一道熾熱的、帶著血淚溫度的洪流，順著通靈瞳的橋梁，狠狠撞向周淑芬意識深處那片被絕望冰封的、最黑暗的核心！

目標(biāo)——那場車禍前，最后溫暖的瞬間！后座上，她為雨桐輕輕蓋上薄毯，看著孫女沉睡側(cè)臉的那一刻！

“嗡——！??！”

被強(qiáng)行鑿擊的意識核心，如同被投入核彈的死寂深潭，瞬間爆開！

不再是無聲的意念傳遞！不再是破碎的記憶碎片！

眼前的景象——冰冷的病房、潰散的怨念光影、虛弱的雨桐——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鏡面，轟然破碎！

光影倒流！色彩扭曲！空間塌陷！

一股強(qiáng)大到無可抗拒的拉扯力傳來！身體瞬間被拽離了冰冷的病房，拽離了虛假的天堂！

眼前不再是混亂的能量風(fēng)暴，而是……

冰冷刺骨的雨點，密密麻麻砸在臉上，鉆進(jìn)衣領(lǐng)。

沉悶的敲打車頂聲。雨刮器徒勞地左右搖擺，發(fā)出單調(diào)急促的“咔噠、咔噠”聲。

擋風(fēng)玻璃外，鉛灰色的天幕沉沉壓下，雨水沖刷著模糊扭曲的街景。

刺鼻的汽油味、濕冷的土腥氣混合著車內(nèi)淡淡的皮革和……一絲奶奶身上特有的、陳舊卻溫暖的皂角氣息。

我“坐”在老式轎車的副駕駛座上，不，是某種感知的強(qiáng)行附著。

駕駛座，是雨桐父親蒼白緊繃的側(cè)臉，雙手死死抓著方向盤。

后視鏡里，映出雨桐母親溫柔回眸的笑臉。

我的“視線”猛地轉(zhuǎn)向后座右側(cè)！

穿著淺藍(lán)色毛衣、扎著馬尾辮的年輕雨桐，微微歪著頭，靠在車窗上，呼吸均勻地沉睡著。

她臉色有些蒼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卻充滿了健康的、沉睡的寧靜。她懷里，緊緊抱著那個洗得發(fā)白的深藍(lán)色粗布荷包，那朵歪扭的明黃小花在昏暗光線下透著笨拙的溫暖。

周奶奶就坐在雨桐旁邊。

她布滿老年斑的、枯瘦的手，正極其緩慢地、帶著無限的愛憐和不舍，將一件柔軟的薄毯，輕輕地、輕輕地蓋在孫女身上。

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沉睡的女孩。

她的目光，如同最溫柔的畫筆，細(xì)細(xì)描摹著雨桐沉睡的側(cè)臉——那飽滿的額頭，微翹的鼻尖，輕輕抿著的嘴唇。

渾濁的眼睛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慈愛、擔(dān)憂，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仿佛預(yù)感到什么的不安。

她嘴唇無聲地開合著，像是在低語：“桐桐乖，睡會兒……奶奶在……馬上就到家了……”

就是這里！

半年前那場致命車禍發(fā)生前的最后一刻！

虛假天堂構(gòu)建的絕對原點！也是周淑芬所有絕望與執(zhí)念的絕對原點！

冰冷的雨水敲打著車頂，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車內(nèi)，是溫暖的、帶著家人氣息的狹小空間，是雨桐平穩(wěn)的呼吸，是奶奶無聲的呵護(hù)。

然而，通靈瞳卻在顱骨深處發(fā)出尖銳到極致的警報！

視野的邊緣，不受控制地閃爍、扭曲！

前方的路口，雨幕中，信號燈模糊成一片紅綠的光暈，一輛重型貨車的龐大輪廓，如同從地獄深淵沖出的巨獸，正從側(cè)方的雨簾中高速逼近！

輪胎摩擦濕滑地面的刺耳尖嘯，隔著雨幕隱隱傳來！

危險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毒蛇，順著脊椎瘋狂爬升！

“不……不要……” 屬于周淑芬意識的、無聲的、充滿巨大恐懼的哀鳴，如同背景音般，在這段被強(qiáng)行拉出的記憶場景深處絕望地回蕩！

這溫暖的瞬間，下一秒，就將被徹底碾碎！

“周淑芬！” 我的聲音帶著通靈瞳的穿透力，如同洪鐘大呂，狠狠撞向那個蓋毯子的、慈愛的老婦人身影！

不再是意念，而是真實的聲音，在這狹小的車廂內(nèi)炸響！

聲音中融入了深藍(lán)荷包傳遞的、柳如煙繡花時的泣血悲愴，也融入了此刻病床上雨桐那微弱卻清晰的呼喚：“奶奶……帶我回家……冷……”

蓋毯子的動作，瞬間僵??！

周奶奶的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電流狠狠擊中！

她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副駕駛座的方向——看向我這個強(qiáng)行闖入她最珍貴、也最恐懼記憶的“不速之客”！

她的眼神，不再是記憶中的慈愛與擔(dān)憂，而是充滿了巨大的茫然、驚恐和……一絲被強(qiáng)行喚醒的、難以置信的混亂！

仿佛一個沉浸在美夢中的人，被粗暴地拽到了噩夢的邊緣！

“你……你是誰？！” 她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巨大的驚恐。

“我是來帶你孫女回家的！” 我的聲音斬釘截鐵，目光死死鎖住她，“看看雨桐！看看她懷里的荷包！看看那朵小花！你還在等什么？！”

就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

“轟——?。。　?/p>

時間，仿佛被強(qiáng)行撥快了齒輪！

前方雨幕中，那輛重型貨車的猙獰輪廓瞬間放大！

刺眼的車燈如同巨獸睜開的獨眼！

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和引擎的咆哮如同死神的獰笑，瞬間撕裂了雨幕和車內(nèi)虛假的寧靜！

“砰——！??！”

震耳欲聾的、如同金屬棺材被巨力砸扁的恐怖巨響！

視野瞬間被刺目的白光、飛濺的玻璃碎片、扭曲的金屬框架、以及……濃得化不開的、帶著鐵銹甜腥的……血紅色徹底淹沒！

天旋地轉(zhuǎn)！巨大的沖擊力將整個車廂像玩具般狠狠撕碎、拋起！

安全帶勒進(jìn)身體的劇痛！玻璃碎片劃破皮膚的冰冷！

身體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擠壓、扭曲！

骨骼碎裂的悶響清晰可聞！

溫?zé)岬?、帶著腥氣的液體噴濺在臉上！

混亂！劇痛！窒息！死亡的冰冷觸感瞬間攥緊心臟！

“啊——?。。　?屬于雨桐父親的、短促而凄厲的慘叫！

“桐桐——?。。　?屬于雨桐母親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還有……屬于周淑芬自己的、喉嚨被堵住般的、極度驚恐絕望的嗚咽！

在這片毀滅的、血紅的、充滿劇痛與死亡氣息的混亂風(fēng)暴中心！

通靈瞳的視野如同最精準(zhǔn)的探針，死死穿透翻滾的殘骸和噴濺的血霧，牢牢鎖定在周淑芬身上！

她沒有被拋飛！她就在這毀滅風(fēng)暴的核心！

她枯瘦的身體被巨大的沖擊力狠狠擠壓在變形的車門上！

劇痛讓她面容扭曲！然而，她的眼睛！

那雙渾濁的眼睛！卻沒有看向自己身上的傷！

而是死死地、死死地穿透翻滾的金屬碎片和噴濺的血雨，看向后座的方向！

看向……她的孫女！

后座的景象，如同地獄的繪卷！

座椅扭曲變形！車窗玻璃完全消失！冰冷的雨水混合著血水瘋狂灌入！

那個穿著淺藍(lán)色毛衣的身影，被變形的金屬框架死死卡在角落里！

懷里的深藍(lán)荷包早已不知去向！枯黃的發(fā)絲被血水浸透，黏在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上！

她小小的身體以一個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像一具被摔壞的娃娃！

殷紅的鮮血正從她身下、口鼻中汩汩涌出，瞬間染紅了破碎的座椅和灌入的雨水！

“桐……桐桐……” 周淑芬的嘴唇哆嗦著，發(fā)出一個破碎的、不成調(diào)的音節(jié)。

巨大的驚恐和絕望如同冰水，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看著孫女身下不斷擴(kuò)大的血泊，看著那張毫無生氣的、被血污覆蓋的小臉……整個世界仿佛在她眼前崩塌、沉入無邊的黑暗！

“不——！??！” 一聲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混合著極致痛苦、無邊絕望和毀滅性瘋狂的嘶嚎，猛地從她扭曲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來！

這嘶嚎穿透了金屬扭曲的尖嘯、穿透了雨水的轟鳴、穿透了死亡的冰冷，帶著一種要將整個世界都撕碎的悲愴！

就在這嘶嚎爆發(fā)的瞬間！

通靈瞳的視野猛地捕捉到！在那片不斷擴(kuò)大的、刺目的血泊邊緣！

一個小小的、深藍(lán)色的、被血水浸透的布角——正是那個荷包！

它被卡在變形的金屬縫隙里，那朵用明黃絲線歪歪扭扭繡成的小花，被鮮血染得暗紅，卻依舊頑強(qiáng)地露出了一角！

這沾滿血污的一角，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周淑芬瀕臨崩潰的意識之上！

現(xiàn)實與記憶的壁壘，在這一刻，被最殘酷的真相徹底擊穿！

“呃啊——！??！” 病房幻境中，那潰散的執(zhí)念化身核心處，屬于周淑芬本相的碎片，發(fā)出了與記憶中完全同步的、撕心裂肺的慘嚎！

那張枯槁痛苦的面孔碎片，在通靈瞳的視野下，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玻璃，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放射狀的裂痕！

麻木、絕望、偏執(zhí)的冰殼徹底崩碎！

露出了底下最原始、最血淋淋的、被強(qiáng)行喚醒的——巨大的痛苦、無邊的悔恨、和對眼前這血淋淋“守護(hù)”結(jié)果的……極致恐懼！

她終于，真正地“看見”了！

不是虛假天堂里那個完美的“雨桐”，而是被她親手用絕望的執(zhí)念、“守護(hù)”在這冰冷病房幻境里，承受著無邊黑暗與恐懼、如同被釘在標(biāo)本架上的……真實的、瀕死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