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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溫婉已經(jīng)46歲。
這個歲數(shù)卻是程瑾瑜最為忌諱的。
前世溫婉就是在這一年的夏天里離開。
如今雖然兩人走在了一起，溫婉的人生軌跡也與前世大不相同，可程瑾瑜心中隱隱不安。
“阿婉，我們明天去做一下體檢吧！”程瑾瑜推遲了幾個會議，決定親自陪妻子去做體檢。
溫婉哪怕下班回家了，也依舊埋在報表中出不來。
“阿婉——”程瑾瑜聲音揚了揚。
溫婉這才抬起頭看他，有點疑惑，“怎么了？”
程瑾瑜輕嘆口氣，拿走她手上的報表，“明天我們去體檢?！?/p>
“又體檢？”溫婉皺眉，“我不是剛做過嗎？”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
“這么快？”溫婉意外，“總覺得剛做沒久。”
她試圖拿回報表，奈何程瑾瑜不同意。
“我抓緊時間看完，這下面的人都等著審批結果呢！”溫婉瞪他，“你自己不也帶了一堆工作回來，咋還老管我！”
程瑾瑜的目光落在報表上《南方多省區(qū)防汛抗旱應急預案》的標題，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文件封皮上凸起的國徽紋路。
前世的記憶如毒蛇般纏上心頭：那個暴雨傾盆的深夜，電視新聞里滾動播放著抗洪總指揮累倒在堤壩上的畫面，而他隔著屏幕，看著溫婉的生命體征在搶救畫面中漸漸歸零。
此刻，他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將文件輕輕扣在桌上。
“這次體檢要做全面的肝臟專項檢查?！彼穆曇舻统炼蝗葜靡?，從公文包里取出一疊資料，“協(xié)和醫(yī)院新引進的PET-CT設備，能提前半年檢測出微小病變。”
他投向報表的視線，仿佛看到前世報道溫婉事跡的版面，標題《人民公仆，山河為證》下，是她穿著雨衣在堤壩上指揮的模糊照片。
心——驟然疼痛起來。
溫婉終于放下鋼筆，注意到丈夫緊繃的下頜線。
窗外，京都的夏夜蟬鳴陣陣，程瑾瑜的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胸前口袋露出里面藏著的急救藥品隨身卡。
她想起最近半個月，他總會在深夜起身，輕輕摸她的額頭，確認她是否發(fā)燒；想起辦公桌上突然出現(xiàn)的養(yǎng)肝食譜，還有司機悄悄說“首長特意叮囑，要備著溫水和胃藥”。
溫婉猛然收縮瞳孔似乎意識到丈夫異常的緣故。
“阿瑜，你是不是……”她的聲音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程瑾瑜迅速按下接聽鍵，起身走到窗邊，壓低的聲音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嚴：“會議延后，我明天有更重要的事?！?/p>
掛掉電話時，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許久，屏幕亮起的瞬間，鎖屏壁紙是兩人在云南考察時的合影——溫婉笑得燦爛，他的目光溫柔地落在她身上。
“國家氣象局預測，今年長江流域降雨量是往年的兩倍?！背惕ぶ匦伦厮磉?，握住她因長期握筆而有些變形的手指，“你去年體檢時肝部有輕微結節(jié)，雖然復查沒問題，但……”
他頓了頓，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阿婉，你這樣不懂得休息，讓我怎么放心得下？”
溫婉的眼眶突然發(fā)熱。
“阿瑜……你是不是也是從……前世而來……所以才知道我……”溫婉聲音哽咽……
程瑾瑜點頭。
“那……你知道我也……”溫婉有些不可思議。
竟有這樣巧的事？
程瑾瑜再一次點頭。
他早在溫婉因車禍昏迷不醒的那一年就想告訴她一切，可是她蘇醒后，兩人的事太多太忙，也沒有特別的時機提起這事。
事到如今，也只能坦誠相待，告訴她自己知道她的一切。
溫婉終于放下手中的筆，投進他懷里，“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阿婉，我不要短暫的同行，要的是我們可以長久的相伴?！?/p>
程瑾瑜抱緊她，“很多個夜里，我都會突然醒來，怕這一切只是黃粱一夢?！?/p>
“阿瑜，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我只記得自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再醒來，就是大一的時候?！?/p>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那時我剛到這里，發(fā)著高燒……”
時光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兩人初識的時候。
溫婉繼續(xù)道，“那時我也很害怕這只是夢一場。于是我想，不管是不是能，這一世，我不要留有遺憾，我想救回老家的人，想幫助更多的人，想告訴老天爺，我值得重來一趟……”
程瑾瑜靜靜地聽著妻子的訴說，時光似乎也回到了那年的國慶，他看到暈倒在路旁的溫婉……
以他的性格，看到有人暈倒，他確實會幫忙叫救護車，會提供幫助。
可那時看清楚是年輕時期的溫婉時，他下意識親力親為……
親自送她去醫(yī)院，親自照料，甚至還留下自己的私人電話。
本以為自己的行為是源于前世對她的敬重，后來他才明白，或許在前世，他對她已早生情愫……
……
【前世】
簡潔寬大的辦公室里，各大新聞正循環(huán)播放。
程瑾瑜的桌上放著一份頭條為《人民公仆，山河為證》的報紙，報紙上的女子穿著雨衣，在暴雨中站在堤壩附近，指著湍急的河流與身旁人交流。
程瑾瑜盯著報紙，握著鋼筆的手青筋暴起，報紙邊緣被他無意識揉出褶皺。
電視里，新聞主播沉痛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辦公室：“在此次抗洪搶險的戰(zhàn)斗中，溫婉同志因連續(xù)奮戰(zhàn)、過度勞累，倒在了她堅守的崗位上……”
畫面切換到抗洪指揮部的監(jiān)控錄像，回放里，溫婉的身影幾乎從未離開過那張鋪滿地圖和數(shù)據(jù)報表的長桌。
深夜，她強撐著精神與水利專家視頻連線，困得眼皮打架，就用冷水拍拍臉繼續(xù)工作；凌晨，她嘶啞著嗓子向各部門下達指令，桌上的止痛藥盒和護肝片瓶被翻得凌亂。
突然，監(jiān)控畫面劇烈晃動，工作人員的驚呼聲傳來。
只見溫婉身子猛地一晃，手中的對講機“啪”地摔在地上，隨后直直地栽倒。
周圍人慌亂地圍攏過去，有人大喊著“快叫醫(yī)生”，畫面就在這一片混亂中結束……
程瑾瑜是知道溫婉的。
她做的項目策劃十分仔細，也很有想法，更是一心為民。
前不久的防汛會議上，她提出的“智慧防汛2.0”，引起了他的關注，他想著等這次防汛工作結束，他要找她親自談談。
除了“智慧防汛”還有之前她在內參寫的《基層干部作風建設十項建議》，都是他想與她細談的，卻沒想到她會倒在防汛工作上。
本來防汛工作是由應急部門聯(lián)合其他部門協(xié)作，不需要溫婉去到前線的。
已是政法部廳長的溫婉卻認為“智慧防汛工程”要落到實處，得從實踐中學習與總結。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