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啟明漫步在校園中,緩緩往五教階梯教室走去。
開學這段時間他還挺忙的,但今天是陳輝第一節(jié)課,他還是決定去看看。
剛來到五教門口,他就看到了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的袁新毅,兩人相視一笑,然后一同往同一個目的地走去。
“不知道那個小家伙能不能適應?!?/p>
王啟明輕嘆一聲,對陳輝的學識他是不擔心的,但陳輝畢竟還太年輕,讓這么一個小朋友去當老師,他的確有些擔心。
袁新毅卻沒有那么多擔心,“一開始不適應是很正常的,但你應該相信他,他很快就會適應,然后做得很好,我從來不擔心這一點?!?/p>
“教學對一名學者來說是有好處的?!?/p>
袁新毅深有體會。
初春的江城大學五教階梯教室,陽光透過雕花玻璃窗斜斜灑在黑板前,陳輝站在講臺旁,身后的黑板上已經(jīng)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泛函空間符號。
“今天我們站在數(shù)學王國的新大陸邊緣。”
陳輝轉身在黑板上揮毫寫下Banach空間,粉筆與黑板摩擦的沙沙聲讓竊竊私語戛然而止。
他忽然停頓,目光掃過臺下百余名新生,眼神卻空洞的仿佛穿越了時光,“就像1906年巴拿赫在利沃夫火車站思考時那樣——當你們凝視這個符號時,是否感受到無限維空間里躍動的數(shù)學心跳?”
蔻依坐在后排,看著講臺上侃侃而談的陳輝,雙眼同樣有些失焦,仿佛穿越了空間,她眼前除了陳輝的身影,再無他物。
原本還因為陳輝特殊身份而有些奇怪心理的同學們此時也忽然平靜下來,他們也被陳輝感染,不自覺的跟隨陳輝的帶領,沉浸到Banach空間之中。
這種對某種事物極致的熱愛,自然能夠感染到其他人。
后排應用二班的林小滿舉起手,“老師,這個空間和機器學習里的特征空間有關聯(lián)嗎?”
“問得好!”
陳輝指尖輕點空氣:“想象你在處理高維圖像數(shù)據(jù),每個像素都是希爾伯特空間中的向量——但我們要用更鋒利的工具剖開它們的本質?!?/p>
陳輝操作講臺上的教學電腦,從U盤中調(diào)出流體力學模擬圖:“看,Navier-Stokes方程的解空間就是個非緊致Banach空間,這正是我們研究湍流問題的起點。”
陳輝并沒有完全根據(jù)教材的順序進行課程,而是隨心所欲,講到一個知識點后不斷的拓展,以此為跳板,為同學們描繪出更廣闊的世界,然后再回到最初的那一點,一點一點的為同學們講解,讓他們吃透這個基礎點。
這對于同學們來說或許并不是那么友好,他們并不能聽懂陳輝所說的每一個知識點,也暫時還不能完全領略陳輝所描述的那個世界的魅力。
甚至會感覺很吃力。
但只要他們真的沉浸進去,就會與陳輝一同沉浸在這個奇妙瑰麗的世界。
這無疑會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一顆種子,等到他們某日想要深入研究這個方向時,這顆種子便會生根發(fā)芽,綻放出意想不到的精彩。
站在教室外的王啟明見此,放心的點了點頭。
他原本還有些擔心陳輝無法適應從學生到老師的轉變,但現(xiàn)在看來,陳輝適應得很好,甚至可以說,陳輝天生就是個好老師!
各個知識點信手拈來,這樣深厚扎實的基礎,讓他都有些汗顏。
或許陳輝的教學方式還有些稚嫩,但他身上那種對數(shù)學的熱愛,才是學生們最應該學習,也是比書本上知識更有用得多的東西。
他相信,自己讓陳輝開課,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
德國,波恩市,波恩大學,
舒爾茨端著杯咖啡,腳步匆匆的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嘿,皮特,我最近有個項目……”
辦公樓下,伊莎貝爾熱情的主動打招呼,她手里正好有個合適的項目,想要找舒爾茨商談。
然而,舒爾茨看都沒看她一眼,恍若未覺般的繼續(xù)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伊莎貝爾也不惱怒,平時的舒爾茨還是很好說話的一個人,她知道舒爾茨在研究什么緊要問題時就會是這個狀態(tài),并不是在針對她。
只是她有些好奇,難道舒爾茨的計算機輔助證明又有了什么重大的突破?
作為獲得過全球經(jīng)濟獎,本身也是歐洲央行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的經(jīng)濟學家,伊莎貝爾在波恩大學可以說是呼風喚雨般的存在,通常都是別人來找他合作項目,沒想到她主動邀請,舒爾茨竟然會無視。
但數(shù)學家就是能有這樣的傲骨,通常來說,做數(shù)學研究并不需要太多的資源,自然用不著討好她。
并且舒爾茨在波恩大學的地位太過特殊,本身與微軟也有密切合作,的確不用看她臉色。
所以她不僅沒有惱怒,反而有些期待舒爾茨會做出什么驚人的成果來。
舒爾茨走進辦公室,坐下后拿起已經(jīng)看了大半的一篇論文,一邊翻閱,一邊在旁邊的草稿紙上推演些什么。
時間流逝,
轉眼天色已經(jīng)漆黑。
舒爾茨也終于翻到了論文最后一頁。
“朗蘭茲對偶群、拓撲響應……”
論文看完,舒爾茨有些意猶未盡,就像是看完一部精彩的電影,反而會因為看到結局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東西,只希望他能永遠不要結束一般。
這篇論文的內(nèi)容并不復雜,但其中每一個證明,每一條推導的式子,都充滿了巧思,天馬行空,羚羊掛角。
也只有年輕的數(shù)學家能夠擁有這樣的想象力,整篇論文就像陳輝一樣,充滿了年輕人獨有的活力。
嘆為觀止!
“天才!”
“他當真是個天才!”
毋庸置疑,這是陳輝發(fā)給他的郵件附件中的內(nèi)容,一連看了好幾天,他才完全看完。
當然,這種研讀并不是讀懂就行了,他還在這篇論文的基礎上做了許多改進,比如將數(shù)學模型轉換成計算機模型,設計生成器和判別器網(wǎng)絡,以及損失函數(shù)。
生成器的作用是輸入目標分數(shù)陳數(shù)Chpm/n,輸出候選材料結構,判別器則是過模形式L函數(shù)L(f,s)的解析性質判斷生成結構的合法性。
GAN對抗生成網(wǎng)絡的原理就是如此簡單,但想要達到生成材料結構的效果,原始算法和模型卻是極為復雜的,不要說設計,這個世界上能看懂的,都不會超過三位數(shù)。
恰好舒爾茨不僅能看懂,還是能看懂的人中的佼佼者,并且能夠將陳輝的模型轉換成對抗生成網(wǎng)絡。
L=αLtopo βnmRess=1L(f,s)
抬手在草稿紙上寫下最后一個算式,這是生成器的損失函數(shù)!
舒爾茨眼中有精光閃爍,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這個模型在材料界大殺四方的場面,了解當前前沿科技的他明白這件事的意義。
如果他們真能成功,世界將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萬事俱備,接下來,就需要足夠的數(shù)據(jù)來訓練這個模型了。”
舒爾茨平復了激動的心情后,先是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草稿,給陳輝回復了一封郵件,然后撥通了一個電話。
“嘿,兄弟,又有什么激動人心的發(fā)現(xiàn)嗎?”
電話那頭的穆拉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的問道。
微軟總部位于米國華盛頓州的雷德蒙德市,與波恩市有九個小時的時差,現(xiàn)在波恩大學是晚上十點,正好是雷德蒙德市午休的時間。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可以用生成式網(wǎng)絡來訓練一個模型,用來生成任何我們想要的材料,比如超導、比如散熱材料、耐高溫材料……”
與商人打過交道的舒爾茨也已經(jīng)學會了畫餅的套路。
“嘿,兄弟,雖然我還沒睡醒,但我想你應該清醒點。”
穆拉作為lean項目的核心創(chuàng)始人與技術領導者,本身學術素養(yǎng)還是很不錯的,舒爾茨的想法的確很不錯,但,不現(xiàn)實,更適合出現(xiàn)在科幻中,而不是現(xiàn)實。
生成對抗網(wǎng)絡的原理很簡單,但,“沒有人能夠設計出這樣的數(shù)學模型,相信我,舒爾茨,就算是你也不行?!?/p>
“我們還是繼續(xù)液體張量實驗吧,這是個很有前景的項目……”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這樣的數(shù)學模型了!”
舒爾茨堅決的聲音傳來,“論文已經(jīng)發(fā)你郵箱了,這是我跟一位華夏天才數(shù)學家合作的成果?!?/p>
“華夏?”
穆拉微微皺眉。
或許是刻板印象作怪,聽到這個地名,穆拉下意識的產(chǎn)生了懷疑。
“嘿,穆拉,你先看完論文再說。”
舒爾茨對這位合作伙伴的反應有些不滿。
“OKokok!”
穆拉收回思緒,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從郵箱中下載論文,雙手劃動鼠標板,就在電腦屏幕上瀏覽起來。
比起傳統(tǒng)學者,他還是更喜歡電子文檔。
然而,才看了不到幾分鐘,穆拉就收回目光,眼中滿是茫然,仿佛有菊花在轉圈。
緩了好一會兒后他才重新恢復神采。
他根本就看不懂這玩意兒……
也不做掙扎,他直接拉到這份足足有三百多頁的文檔的最后幾頁,看到了舒爾茨設計的生成對抗網(wǎng)絡和損失函數(shù),這東西他倒是清晰了許多,大概理解了舒爾茨的思路,但依舊有許多看不懂的地方。
“嘿,朋友,老實說,我看不懂你發(fā)給我的這篇東西,我相信你的數(shù)學實力,但我還是要說,這聽起來太過不科學了?!?/p>
電話還沒掛,穆拉搖了搖頭,他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看都看不懂的東西,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準備去嘗試。
“相信我,我以我的學術聲譽擔保!”
舒爾茨繼續(xù)說道,“改變世界的機會就擺在你面前,難道你要拒絕嗎?”
“我不想改變世界,我只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有趣一點,以我能掌控的方式,這就夠了?!?/p>
“時代的浪潮已經(jīng)出現(xiàn),身處其中的人永遠無法感受,你不可能掌控時代的浪潮,但有的人可以,你只能順應他,順勢而為!”
舒爾茨打斷了穆拉的話,“你想成為那個被拍在沙灘上的人嗎?”
“說吧,需要我做什么,如果不太難的話。”
穆拉開口,他并不是被舒爾茨說動了,只是因為舒爾茨的學術聲譽,他愿意相信舒爾茨,或者說,他愿意投資,哪怕有巨大的風險。
“算力,足夠的算力!”
舒爾茨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陳輝設計的這個模型的確太過復雜,所以哪怕是他,也花了好幾天時間才將這個模型轉化成計算機能夠運行的模型。
所以想要訓練這個模型,就需要擁有足夠的算力,否則這個模型根本跑不起來。
“還有充足的,足夠優(yōu)秀的人手!”
舒爾茨獅子大開口,想要將他轉化的模型完成編程,也不是普通程序員能夠做到的,也不是他一個人能夠完成的。
畢竟陳輝的數(shù)學模型只有七十多頁,剩下的兩百多頁都是他轉化的模型,想要完成編程,他一個人恐怕需要至少三個月時間,這根本是無法忍受的浪費。
“我可以盡量協(xié)調(diào),但不能保證成功。”
穆拉感覺亞歷山大,“或許你可以親自來一趟總部,說服投資人?!?/p>
舒爾茨要的算力當然也不便宜,但能夠勝任這項工作的人手,那就是無價的資源了。
“穆拉,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舒爾茨拒絕了這個提議。
想要訓練出模型,除了足夠的算力,他還需要足夠多的數(shù)據(jù),用來訓練模型,最后讓這個模型達到良好的狀態(tài),輸出最優(yōu)的結果。
他還需要去一趟馬普研究所,馬普研究所的化學研究所中,埃雷梅茨團隊在氫化物超導的研究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是非常合適的合作對象。
“好吧?!?/p>
穆拉猶豫片刻,還是答應了舒爾茨的要求,但他依舊有些好奇,“我可以問一下,你的那位華夏合作伙伴到底是誰嗎?”
“陳輝!”
“陳輝?”
穆拉與舒爾茨合作多年,對數(shù)學前沿也關注密切,當然聽說過這個名字。
“所以,他真的解決了楊米爾斯方程存在性問題?”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跟他合作?”
“一個華夏人能夠做出這種成果,真是……”
“unbelieva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