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高覽,速速退去,本君侯已占此關,若晚則清河城亦失也。”
高覽叩城幾次,沒有等到麴義的回應,卻見到許澤站在關城之上,身邊有一將領張弓搭箭,對準了他。
饒是在那射程之外,足二百步,還是覺得心中沉重,有危機感。
高覽想也不想,轉身便撤走,很快消失在了城門樓的視線之上。
許澤轉身后表情頓時收起,快速道:“將麴義送去官渡大營,告訴丞相,此人可重用,日后入司隸校尉官職。”
“麴義其實有步騎、騎射的才能。”
麴義的兵馬全部不用,許澤請曹昂用兵馬來換防,自己則能在鴉鶻關休息一段時日,待袁紹調兵遣將再說。
清河城北和西兩面道路都能來援軍,而且許澤并不能阻攔,只能等一等。
“老賈頭,我打算兩面出兵向清河城,合圍三日而退走,你覺得如何?”
許澤走著的時候說出了這番話,賈詡一聽就笑了:“那自然是極好,如此行事必能讓袁紹自以為是,將麴義一黨徹底心寒,當然,麴義這等人恐怕也不會有什么黨人。”
“他到如今這個下場,不知該說是誰的問題。”
“怎么說?”
許澤停下腳步認真聆聽。
賈詡拱手道:“他若是能像君侯這般圓滑多變,智慧知禮,懂人情、知進退,那怎么會界橋大戰之后還被棄用呢?據老朽情報所知,幾年前袁紹甚至動了殺他的心思。”
“若非是君侯騎兵聲名過盛,現在麴義應該早就被宰了,畢竟良弓藏啊。”
“這么說我還是救了他的命,”許澤很受用的笑了起來。
諸葛亮和陸議在后對視了一眼,老賈說話,猾啊。
還得學。
這馬屁不動聲色的就拍上去的,但說的卻都還是正經事。
而且背后流言以促成計策這類事,辦得也是潤物無聲,配合得簡直是天衣無縫,悄然無聲的就讓君侯受用。
妙絕。
但凡主公,就不喜歡那種當面沖撞的、爭得面紅耳赤的謀臣。
老賈最多問一句是不是真想這么干,想,那就極力推波助瀾,促成計策,若是最后還是不成,那也是盡了人事。
……
三日后,許澤圍困清河城而不下,憤然離去,讓高覽多了一個守城之功,令曹軍兩方人馬數萬人圍攻束手無策,極大的提振了士氣。
消息傳到鄴城,袁紹才稍微松了口氣,手中軍報一揚,眉飛色舞的笑道:“看,清河守數萬兵馬,三日巋然不動!”
“料想,守住這個冬日,絕非難事。”
他走了幾步,志得意滿一般,分析其此事的來龍去脈:“麴義果然是早降了許澤,兩人暗中勾結,取我三關在手,又想誘騙我軍糧、援軍入關,而后伏擊殺之。”
“好在高覽早有預料,逼出了麴義反心,我亦是洞察了許澤此賊和那麴義意在清河,我只守城,今年便可無憂也。”
此刻,人群中傳來了疑惑不解的聲音:“那為何麴義不在守清河城的時候直接投降呢?”
“不必多言!”袁紹張開了雙臂,示意文武噤聲,朗聲道:“郭君為我傳令,讓袁熙領幽州兵馬馳援清河城,伺機將許澤趕出鴉鶻關。”
“如若不能,守住即可,凡事和高覽商討決議。”
“傳令鄴城,將麴義以通敵治罪,抄其家資,嚴查其往來密切之人。”
“喏。”
鄴城,數日之內收到了幾封嚴查令,開始大肆抓捕官吏,凡是和麴義曾經有過交情的,皆被盯上,有些西涼出身的將領更是被繳去了兵權,將兵馬并入袁紹心腹軍中。
鄴城袁尚一黨的文武,趁機大肆吸納,得到了巨量的軍資、軍士,麴義在今年初時,剛剛得到沮授推舉而起,重新得到了不少資助、交情。
在這一刻全部變成了催命符,那些遭受打壓的人想要找沮授來相助,沒想到聽聞沮授也入了獄,如今正在內黃大營被軟禁。
罪名也很可怕,帳中和袁紹激烈爭吵,到了帳外還痛罵庸主,這基本上是尋常的君主聽聞,要抄家滅族的罪責。
如此亂局,讓幾次勞苦奔赴前后方的田豐在半途聽聞,心急如焚。
這一次原本有調運往清河的糧食,被全部撤回,勒令等待袁熙帶幽州兵馬和烏桓騎兵一同往清河去。
可是沒過兩日,主公又傳來命令說先行送往清河,這一停一走數日,押運的將士倒是吃了不少。
田豐居衙署調度,但是感覺半分權力都不在自己手中,往日還有沮授在刻意壓住悠悠眾口,果斷行事,因為他會來背負罪責。
可現在這扛事的已經沒了,主公又在前線,決議就更加混亂了。
審配、辛評、辛毗等又都不發言,仿佛明哲保身,許攸是個混賬東西,最近仍然還有他的親屬在貪腐,整個冀幽感覺就像是腐朽的巨木,正在不斷的傾斜倒塌。
如,前線大戰場場大勝,這些問題都會被兵勝的氣勢如虹所掩蓋,而兵敗的時候,這些問題就會成為互相推諉罪責的理由。
田豐最是難受,偏偏他又看得通透,所以毫無辦法。
如果按照他的設想,將此戰推遲數年,同時趁著曹操沒有平定南面的時候,不斷襲擾其北方,則能達到彼消我長的目的。
再戰時便可調度自如,底蘊綿長,渾然不懼。
可現在不一樣了,幽州人心不穩、并州為同盟居多,待河東、弘農接連為呂布武力收取,又重歸大漢后,那些原本依附冀州者,就要開始不穩了。
果然,在十一月時……并州傳來了叛亂。
當地氏族斬殺了袁紹的守將,占據錢糧,據城而守。
幽州那邊則是占據遼東郡的公孫度封關鎖路,收治出逃的流民,再也不和袁紹往來,做起了逍遙的邊塞土皇帝。
隨時有威脅柳城進入遼西的意思,讓袁熙也不得不提防,畢竟他根本還沒有收復幽州。
幽州這么大一塊地方,又是常年與外族打交道的復雜之地,公孫瓚靠著暴虐外族十年建立起來的威望尚且會被隨時推翻,豈是這么個大族子弟能夠玩得轉的。
袁熙連許給遼東、遼西、右北平的餅都已經不夠吸引人了,遑論實際兌現的利益。
至于大義,更是沒有。
曹操扶持的大漢屹立越久,其余所有諸侯的理由都會越微不足道。
臨近冬日時,許澤將軍中、衛糜商盟的所有工造材料聚集、匠人征募,趕制了投石車三隊,行臨五輛,打造十五萬箭矢,無數盾牌甲胄。
猛攻清河城。
高覽守城七日,棄城渡河而逃,歷經七日大戰,清河城已是千瘡百孔,西面城門被直接擊垮,城門都立不起來,甕城又豈有作用?
沖車攻破城門的瞬間,許澤一馬當先沖入城中,頂著箭雨、刀劍,在怒吼嘶鳴之中殺出一條血路,西面守城見之無不膽寒,只以為是惡鬼臨世,有不死不倒之能。
他從西門一路殺入,殺進內城未曾停歇,抵擋的將士尸首在其身后堆積,那種沖擊在每個人心頭猛跳,以至于戰意全無。
許澤手持扎滿箭矢的巨盾、渾身都是刀傷的場景,成為了高覽永遠的噩夢,確切的說,成為了袁軍的噩夢。
當然,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為了追上許澤的步伐,身后數千男兒均成為了悍不畏死的虎狼,任誰見了都只想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