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懷素老道口中‘大兇’二字,李十五沒多大反應。
他身上奇奇怪怪之物已然夠多。
種仙觀,烏鴉嘴,賭妖那里得到的一枚鬼骰,還不知如何使用。
加上這道木偶印記,不痛不癢罷了。
“白晞,關白晞何事?”,他后知后覺問道。
落陽碰了碰他胳膊,解釋道:“這每座戲臺,都是白大人幫著布置的。”
“他讓你和季墨來此地,估計是對這里情形諳熟于心,因此才讓你倆過來碰碰運氣。”
季墨沮喪個臉:“大人,這機緣就沒了?”
“沒了!”,凌疊點頭。
“哎,白跑一趟,還不如在棠城陪著娘她們。”
季墨說著,又道:“倒是星官大人您,每十年一次的,給這些木偶演一臺臺人戲,人還怪好的。”
聞言,凌疊不由輕笑一聲。
“這一直當星官,憋在府邸之中,我早已無聊透頂。”
“而弄出這百座戲臺,木偶看人戲,我也在一旁跟著看,其實挺有意思的,也算是解悶兒吧。”
他說完,目光落在李十五身上。
“知道在我等眼中,你是個什么情形嗎?”
“請大人賜教。”,李十五拱手行禮。
凌疊道:“你目前展現的詭異之處,僅是斷肢重生,無頭無心不死,和軀體異于常人。”
“在普通人眼里,你就是不折不扣怪物,而在我等日月星三官眼中,卻是根本不值一提,只覺得太稀松平常。”
“當然,若是今后你又有什么非同尋常變化,可以試著隱藏,免得招有心人惦記。”
李十五不由道:“藏得住嗎?”
凌疊微笑:“藏不住!”
李十五:“……”
凌疊又道:“至于你口中的種仙觀,我察覺不到,估計他們也察覺不到。”
“所以我懷疑,其有沒有種可能,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呢?”
李十五沒說什么,而是盯著自己周遭,只見種仙觀如影隨形,始終將他囊括其中,加上橫梁上那張烏鴉嘴。
所以他無比確信,其真的存在。
至于被別人惦記,這說不定,反倒是一件好事?
而這時。
這剩下的十五只木偶,已離開這座戲臺,分散到別的戲臺周遭,又是木訥拍起掌來,似在欣賞臺上一出出好戲。
望著這一幕。
凌疊眸色頗深:“它們第一次出現時,一共是一千八百只。”
“這千年下來,有兩百多只化作木偶印記,徹底不見。”
“你們有沒有覺得,其實它們挺像人的,或許它們原本,就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懷素老道跟著道:“反正在我眼里,它們不像是祟妖,只是來歷究竟如何,誰又說得清呢?”
“畢竟這大爻啊,像是沒有過去一般。”
“不知多少東西,多少過往,被淹沒在無人能至的深海之中,直至湮滅,直至再泛不起絲毫褶皺。”
懷素說罷,轉身看向聽燭。
一雙渾濁老眼,帶著種遲暮之意。
“徒兒,機緣天定,不必介意。”
“只是在那戲臺上時,你最后竟是將自己活剮了,師父挺失望的。”
“故‘我有一卦,與你八字不合’,再加一百,何時完成,何時回山!”
懷素說罷,便是獨自離去。
凌疊也道:“幾位小友,請自便!”
說著,就是背負雙手,游走在這一座座戲臺之間,這兒瞅瞅,那里看看。
“幾位公子,可否到百里府坐坐,算是盡地主之誼!”,百里雷身子彎的幾乎對折,態度很是卑微。
三日后。
李十五幾人,這期間也未離去。
就是跟在凌疊身后,瞅著戲臺上別人上演的戲碼,沒成想,還真讓他見到個熟人。
豢人宗胖嬰,也在其中一座戲臺上,他不知怎么想的,竟是在城中開了一家‘肉’鋪,自己操刀當那屠夫。
綺羅城,百里府邸。
“這一次,咱們不是在戲臺上了吧!”,李十五不由笑道。
此刻幾人,還有百里兩父子,正落座在一處荷塘旁,桌上是些琳瑯滿目吃食。
“幾位大少,我兒百里霜,能否入你們眼?”,百里雷恭敬倒著酒。
“別,我山間泥腿子,可受不了這一句‘大少’之稱,且我只是個山官而已。”,李十五隨口道。
落陽笑得樂呵:“那相面的神棍,可是稱你面相一世無雙呢,讓我想想,什么人才能當得起這個稱謂呢?”
“是國師,只有是國師啊!”
“李十五,可得入我教!”
至于季墨,則是起身,追上一個上菜的廚娘,“敢問夫人,可有婚配?可有子嗣?”
百里霜低著頭:“爹,你說過靠自己修行,同樣能光復我百里家門楣的。”
百里雷不由大怒:“愚蠢,修行自不可懈怠,但出門在外,有貴人幫襯,能頂你多少年苦功……”
聽燭,忽然看向李十五。
“在那戲臺上時,你挖那相師雙眼,又以棋盤砸死那中年,甚至之后所行之事更為殘暴。”
“這一切,都是因為被懸絲操縱了,還是你……”
李十五伸手做了個噤聲動作,直接將話打斷。
清嗓道:“李某乃大爻山官,從來都是光明正大,與人為善。”
“聽燭,你豈能如此污蔑我?”
“那些事,自然是在懸絲操控下,身不由己做的。”
一旁落陽見此,不由呵呵一笑。
“又來了,胡言亂語,狗屁不通!”
并州,棠城。
此時這里,剛剛入夜。
且天地之間,依舊是銀裝素裹,大雪紛擾模樣。
白晞,坐在書房案前,俯身寫著什么。
忽地,無數條白色絲線,又或者白色懸絲,從他筆尖下迸射而出,仿佛鋪天蓋地般涌入城中,與千萬百姓軀體相連。
這一幕,既詭譎,又叵測。
只是下一瞬,一切蕩然無存。
白晞搖了搖頭:“綺羅城百座戲臺乃鏡像所建,這懸絲之法同樣是鏡像所修!”
“所以,與我這個本體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