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之前請多保重。”

“中日之前請多保重。”

“中日之前請多保重。”

……

這是蓬山上一間特殊的的房間，分為里外兩層，中間隔著珠簾，按照蓬山的規矩，麒麟在里間，前來升山、想要成為王的人在外間。因為麒麟一眼就能認出具有王氣的人，所以只要看一下就可以判斷對方是否能夠成為王。

如果對方能夠成為王的話，麒麟就會拜伏在他面前，說出王和麒麟的契約：遵從天命、迎接主上、不離御前、不違詔命、誓約忠誠。然后——貌似到現在還沒人拒絕過麒麟的契約……

而現在，就輪到小虛選擇他的王了。

隔著一道珠簾，芳極國的人們魚貫而入，一個個在珠簾前停留片刻，然后得到一模一樣的回答，黯然離去。

“中日”指的是“死期”，中日之前請多保重，大致可以理解為“堅強地活下去吧”——說白了，就是沒戲。

因為阿虛的堅持，我們違反了蓬山的規矩，留在內室中陪伴小虛。

和我們在一起的，除了蓬山的女仙之外，還有一個很特別的人。

芳極國先王孫仲韃的女兒孫昭，也就是慶東國目前的小司寇祥瓊。

她并沒有和中島陽子、景麒他們一起回去，而是選擇留在蓬山，想親眼目睹新王的誕生。

“反正這里面地方足夠大，多站一個人也沒關系吧。”

小虛這么說，于是她就和我們一起站在了內室，目睹著芳極國的人們一個個懷著憧憬而來，帶著失望離去。

小虛每說一遍“中日之前請多保重”，祥瓊的身體就顫抖一下。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隨著還沒有“面試”的芳極國人民數量不斷減少，祥瓊的臉色也不斷糟糕下去，到剩下的人不足百位的時候，她已經幾乎連站都站不住了。

是對祖國的未來感到絕望嗎？

如果這樣的話——

“你自己為什么不去試試呢？”我低聲對她說，“你也是芳極國人啊。”

“天綱規定，同姓不得為王。”她面帶哀愁地說，“所以當年巧州國錯王失道之后，樂俊先生才沒有被選為王，而是由他的學生——也就是后來的勉王即位。連勉王自己都不止一次聲稱，以治國的才能而言，自己遠不及老師。”

“凡事總有例外吧……”

“樂俊先生都沒資格獲得這份例外，更不要說我了。”

很顯然，祥瓊缺乏自信。

于是我就從后門離開了，找到了正在妖怪大廳里面教嘉拉迪雅如何轉換血脈、修成真正鳳凰的玄女。

“玄女大人，我想請問一下，天綱是不是牢不可破的？”我開門見山地問，“是否從來就不能修改？”

玄女顯然對這個問題有點意外，楞了一下才回答：“怎么可能呢，誰能把事情想的面面俱到啊？除了一些原則性的問題，一般的細節都是可以修改的。但諸如麒麟這樣的事情就不行了，除非天帝陛下親自修改，否則我們是無法改動的。”

“那么‘同姓不可為王’這一條，能夠修改嗎？”

玄女回憶了一下，給了我一個意外的答復。

“自從當年巧州國發生賢者不能為王的事情之后，西王母就修改了這一條天綱，只要國家迫切需要，什么人都可以為王。所以不久之后，才發生了柳北國助露峰退位，由根本不是這個世界居民的朝比奈實玖瑠即位的事情。”

“這么說來，芳極國前公主孫昭也可以參加升山嘍？”

玄女笑著點了點頭：“芳極國目前這個樣子，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同姓不可為王’啊，只要能選出合適的王，誰都可以。”

Very_Good！

就等你這句話呢！

我立刻告辭，趕往小廳，卻看到原本關閉著的中門已經豁然大開，阿虛他們都已經走了出來，周圍芳極國的民眾則是一片沮喪哀嘆，顯然小虛并沒有能夠選出新的王。

來遲一步了嗎？

真可惜！

但仔細看去，小虛的臉色卻不像芳極國民眾那樣沮喪，而是……我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總之似乎在期待著什么。

“祥瓊姐姐，你要回去了嗎？”他問，“慶東國那邊，工作很忙嗎？”

臉色蒼白的祥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我的官職是小司寇，主要負責案件的審理，目前慶東國治安很高，其實也不怎么忙的……”

“那么你現在有空嗎？”小虛追問，“我有一個問題，問了很多人，始終都沒有比較讓人信服的答案……”

“說來聽聽吧，我經常接觸各種案件，在解決問題方面，還是有點自信的。”祥瓊臉上多了幾分光彩。

于是小虛就提出了他當初在芳極國三天，問了許多人的那個問題。

“要讓芳極國擺脫目前的困境？”祥瓊顯然沒料到小虛提出的竟然是這個問題，她皺著眉頭，停下腳步，稍稍思索了片刻，就胸有成竹地說道，“目前芳極國的難題有兩個，一個是寒冷，一個是隨著土地解凍可能出現的妖魔大潮。蒲蘇已經被妖魔團團包圍，一旦大地解凍，只怕妖魔們會從四面八方沖過去，的確是極為兇險的事情——”

“所以我認為，新王應該拿出魄力來，放棄蒲蘇，把居民都遷徙到海邊！”

啊？！

這主意太夸張了吧！

包括小虛在內，聽到這番話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但我眼角的余光中，卻看到阿虛眉毛一挑，露出幾分驚訝和贊許的神情來。

要說治國，這里最有發言權的自然就是阿虛，看他的表情——難道說，祥瓊這個莫名其妙的點子，居然是有效的？

“解凍肯定是從沿海開始，慢慢朝著內陸解凍，那么住在沿海的話，一方面氣候轉暖比較早，可以更早開始耕作，另一方面當初妖魔們除了凍死的，剩下的大多數都聚集到了蒲蘇周圍冬眠，退到海邊之后，暫時也就不用擔心妖魔大潮。等解凍到蒲蘇的時候，新王朝大約也已經基本確定，國家的氣運開始穩固起來，妖魔們自然就會被驅逐出去，問題也就迎刃而解。”祥瓊侃侃而談，眉宇間神采飛揚——自從認識她到現在，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有如此的氣魄。

嗯，嗯……我想我明白了……

看著祥瓊的樣子，小虛笑了。

原本因為祥瓊的驚人言論而鴉雀無聲的廣場上，突然刮起風來。

四面八方吹來的風，匯聚到小虛的身上。

原本俊美的少年彎下腰去，隨著萬道霞光，化為一只有著金色鬃毛的銀白麒麟，麒麟的四肢伏在地上，將獨角放在祥瓊的面前。

遵從天命

迎接主上

不離御前

不違詔命

誓約忠誠

一個猶如唱歌一般好聽的聲音在空中回響著，麒麟說出了讓芳極國的人們翹首企盼一個多世紀的誓言。

但故事的另外一個主角就沒小虛這么鎮定了，祥瓊毫無風度地瞪著眼睛、長大了嘴巴，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于是，小虛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最后卻加上了一句“祥瓊姐姐，光是說可不夠，我期待著你把剛才的計劃做成功，給我、給所有芳極國的百姓，重新創造一個太平、穩定的國家呢！”

祥瓊雙手捂住了臉，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發出低沉的嗚咽。

“我會的！我會做到的！我會做給你們看的！”

無數的金光從小虛身上泛起，化為一行行漂浮在空中的文字，我大略看過去，基本都是一些“愛惜民眾”、“善用國力”、“尊重文化”、“友善諸國”之類的內容。

這就是所謂的“天敇”嗎？

當金色的文字全部流入祥瓊身體里面的時候，她的身上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這光芒激烈、澎湃，溫暖無比，讓人心中升起激昂的斗志，對什么都無所畏懼。

這是萬民的信仰，是芳極國民眾一個多世紀的渴望，是他們日日夜夜的祈禱。

所有的一切，終于在此刻凝聚起來，化為照耀整個蓬山的光芒。

透過金光，我看到了阿虛的表情。

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但卻又有幾分苦澀和擔憂。

他殫精竭慮、機關算盡，總算是給兒子準備了一個好基礎。而從現在開始，小虛就要輔佐自己的王，面對一個破敗到極點的國家，去挽狂瀾于既倒，將這個爛攤子重新建設得欣欣向榮。

狂喜的民眾圍住了小虛和祥瓊，瘋狂地歡呼著，慶祝新王的誕生，慶祝苦難的結束。

而在這數萬人狂熱的歡呼聲中，阿虛低下頭，慢慢退到人群之后。

我依稀看到有水珠落下，打濕了他腳邊的塵土。

……

三天后，我們乘著那名為“穿界儀”的飛船，航行在虛空之中。

這東西的確很厲害，居然真的在無盡的空間中找到了地球的位置，按照電腦估算，大約只需要七天的航程，就能返回地球。

阿虛已經恢復了吐槽男的一貫風范，他甚至還有興趣拿我和嘉拉迪雅開玩笑，每每氣得我們火冒三丈，說不出話來。

只是，每當他看向后方的時候，眼神中都會流過一絲黯然。

他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尋覓的人，卻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對了，我有一個問題，一直都想問。”嘉拉迪雅突然開口問道，“那個什么‘位面崩壞炮’究竟是真貨還是假貨啊？”

這怎么可能有假呢！難道你沒看到那驚天動地的一擊嗎？

“我本來也沒懷疑過這個，可后來三足烏前輩化為人形，教我控火之法的時候，他曾經似乎只是無意間說過一句話‘玩火就像說小品，本山哥負責逗哏，范偉負責捧哏’——你自然就是‘本山哥’，那么他自詡為‘范偉’……換句話說，你們是串通好的，演了一出戲。”

啊？難道……三足烏居然也是穿越者？！

我看著滿臉得意的阿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東西，其實只是個沒破壞力的玩意吧？”嘉拉迪雅繼續說道，“我曾經在克洛斯和天空要塞——也就是那群制造萬能天使的家伙們——合作的項目中看到過一個類似的東西，看起來很恐怖很危險，而且氣勢真的非常震撼，但其實一段時間之后就會自動解體——那是用來鍛煉膽量的……”

“誰知道呢……”阿虛悠然說，“其實，我已經很厚道了。”

你用個訓練道具把人家騙成那樣，還叫厚道！

阿虛順手拿出一份文件，整篇都是云紋大纂，末尾蓋著“申公豹”三個大字的印章。

“這是什么意思？”我問。

“你還沒發現嗎？”他笑了，“這個世界那所謂的‘天帝‘，其實就是悲劇死鬼申公豹。”

怎么可能！

“申公豹曾經說過，他把中國幾乎所有的穿越者都封了起來——你沒發現十二國記那個世界里面，所有的穿越者，背景都是‘中國’嗎？”

阿虛如數家珍地說道：“我曾經詳細調查過，這里穿越者的數目出乎意料的多，比方說《中華一番》的鋼棍謝七；《葫蘆娃》的采藥老翁；《天書奇譚》的袁公；《軒轅劍》系列里面的疾鵬和夏柔；《仙劍》系列里面的獨孤宇云；《寶蓮燈》里面的嘯天犬；《西游記》里面的黑無常；《八仙過海》里面的呂洞賓；《濟公傳》里面的悟緣和尚；《神筆馬良》里面修煉成仙的神筆；《九色鹿》里面的九色鹿王；《白蛇傳》里面的法海；《聊齋》系列里面的燕赤霞、九尾狐和田七郎；《后羿射日》里面的三足金烏……數量非常的龐大，但卻都是‘中國’的。這就讓我不能不生出一些聯想嘍。”

他頓了一下，又說：“而且……天帝……這么沒品的名字，除了那個落后于時代三千年的老封建以外，還有誰會用呢？”

這么一說……似乎的確有道理……

“那這份文件是什么？”我問。

“哦……沒什么，也就是申公豹親手簽署的，將十二國記世界轉讓給我的合同罷了……”阿虛若無其事地卷起文件，順手扔進身邊煮方便面的小火爐，“問題是我不怎么清楚那倒霉鬼的說話習慣，為了防止露餡，最后還是放棄了這個計劃……真可惜啊！”

我已經徹底無話可說了！

阿虛這家伙，真是深不可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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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到此，終于畫上了句號。

剩下的還有三卷。

第十卷，第十一卷，第十二卷。

具體寫什么呢？

還是那句老話，看下去，你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