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大爺?shù)脑儐枺值軒兹四抗恺R刷刷的朝著岳峰看了過來。
作為隊長,岳峰有拍板做決定的權(quán)利,從幾個兄弟的反應(yīng)來看,肯定是不想這么放棄的,所以才會齊刷刷的看向岳峰。
岳峰心底其實知道趙大爺?shù)呐袛嗍菍Φ模€是抱有那么一絲幻想。
“要不然,明天咱們早起,再悄悄地過來一趟吧!有沒有收獲,就那么滴!
反正去打紅狗子要在山上過夜,從地窨子到這邊來回也就倆小時,也不算多遠!”岳峰說道。
趙大爺笑著點點頭:“行,那就聽你的!來回倆小時,確實不算遠,就當早上起來溜溜腿兒了!
既然定下了,那咱也別在這呆著了,萬一野豬群真回來了,聞到咱們味道,反而有影響!
走,回去,晚上時間長,咱們爺們再弄點飯,喝一口!”
“走!”
敲定了后續(xù)的計劃,一行人從這處簸箕崴子離開,選了最近的路穿溝越嶺回到地窨子。
等到了家,太陽還沒下山,幾乎無風(fēng)的天氣,一抹殷紅色的夕陽掛在天上,在這種幾乎與世隔絕的環(huán)境里,別有一番滋味。
岳峰站在院子里欣賞了一會兒,身體停止運動感覺寒氣開始往上返了,這才鉆進了屋里。
火塘里燃燒著松木撅子,很快屋里就熱乎了起來。
岳峰見趙大爺將春夏兩季曬的野菜干取出來一些用溫水泡發(fā),然后又化了一塊肥瘦相間的鹿肋排肉。
“大爺,這是準備包餃子?”岳峰看到老爺子準備的菜干跟肉,心念一動問道。
“行啊,中午燉的肉還沒吃完呢!熱一下就能上桌!咱們剁點肉餡和上野菜,包餃子吃唄?”趙大爺眉頭一展,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岳峰。
對岳峰來說,來趙大爺山上地窨子借宿,有口熱乎飯吃就挺知足了,吃點啥其實并不重要。
但是,看老爺子有些希冀的眼神,岳峰讀懂了其中的一些東西。
餃子,在國人眼中,尤其是東北人眼中,其實是有著特殊的含義的,熱熱鬧鬧的包餃子,一起吃餃子,這一系列行為當中,有一種叫做親情跟幸福的東西。
很明顯,趙大爺有點感性了。
只不過沒好意思當面說。
“用鹿肉包餃子,咱就不用野菜了唄!這趟上山,我從家里酸菜缸撈了不少酸菜呢,我看這塊鹿肉肥瘦相間,咱包酸菜鹿肉的咋樣?”岳峰提議道。
“行,那這野菜咱明天早上給你們做疙瘩湯的時候用!撈的酸菜在哪呢?咱做酸菜餡兒的!”
酸菜也是東北人離不開的一種東西,最早是因為蔬菜冬天不好儲存,但是隨著一代一代人的傳承,現(xiàn)在同樣已經(jīng)變成了擁有一定地域性特色的食物了。
在岳峰招呼下,小哥幾個從帶來的物資當中,翻出一大包酸菜來,取了一顆在雪水里淘洗干凈,然后一片片葉子整理好,斜著刀切碎,然后攥干了水分跟肉餡兒調(diào)勻,加上各種調(diào)味的作料一通攪和,就變成了葷素搭配合理的餃子餡兒。
這邊準備著餡兒呢,孝文孝武哥倆也張羅著把面團和好了。
小伙子力氣大,和的面團也硬一些,一番揣揉之后收拾利索,就開始了包餃子。
都是村里普通人家的孩子,包餃子這種活兒可不陌生,幾個人都紛紛下手,很快就忙活了起來。
一人張羅一群人吃很慢,但是一群人都張羅,活兒快得很。
這邊外面天色還沒黑透呢,滿滿兩蓋簾的餃子就已經(jīng)包好了。
五個人里,孝文孝武哥倆包的最板正岳峰也湊合,小濤跟趙大爺倆人包的餃子模樣最差事兒,不過這玩意兒也不是選美,不露餡就行唄,煮熟了一樣吃法。
鍋里的水很快燒開了,孝文當大廚坐在灶臺前面板凳上起身,手里端著蓋簾就往里下餃子。
很快,幾個起落過后,餃子在鍋里飄了起來,孝文感覺火候差不多了,撈起一個嘗了嘗。
“準備吃飯了,把桌子一收拾!”
很快,熱騰騰的餃子出鍋,飯桌上五個人都坐好,一人一個酒杯倒上,開吃!
這頓餃子吃的趙大爺極為高興,距離上次冬至在這吃餃子已經(jīng)過去大半個月了,老爺子一直挺懷念上次場景的。
人都是情緒動物,餓的時候唯一的問題就是填飽肚子,當能吃飽的時候,更多的需求就暴露出來。
岳峰恰到好處的跟趙大爺聊著天,吃著餃子,隔一會兒就滋溜一口小酒,屋里的氛圍整的不錯。
“大爺,下個月初八,我跟村里王建國家的閨女王曉娜就定親了!”幾口酒下肚,岳峰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個人問題,隨口提了一嘴。
“初八定親?那感情好啊,你說的王建國閨女,是王洪喜的孫女不?這都月底了,也沒幾天了啊!”趙大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對!上回在她家吃飯閑聊的時候說起來,我老丈桿子還認識你呢!”
“行!老王家風(fēng)評一直不錯,這是門好親事。
小峰個人問題解決了,你們幾個也都抓緊,相中了哪家閨女就早下手,這個年頭,臉皮薄吃不著,臉皮厚,吃個夠!
咱家孩子長得都周正,又能正干,誰家閨女嫁過來,都享福!
孝文,沒記錯的話你跟你小峰哥一般大吧?沒人給你說親?”
被趙大爺問到,孝文撓撓頭:“有個說的,但是我媽沒相中!隔壁王家莊子村里,王老歪的閨女,我媽嫌他家家風(fēng)不好,就沒應(yīng)!”
聽到王老歪這個名字,岳峰遠古記憶里的信息慢慢浮現(xiàn)出來。
這個王老歪可不是善茬,生了三個閨女最后才養(yǎng)了個老幺是兒子,兩口子寶貝的不得了。
如果單純是這點的話,倒也無所謂,主要是上輩子,三個姐姐在父母的灌輸下,統(tǒng)統(tǒng)都是扶弟魔,找的婆家都不遠,自己家里有點什么東西都偷摸的送回娘家貼補了好吃懶做的弟弟,日子過得一塌糊涂。
“閨女長得丑點俊點倒是不重要,但是品行一定得過關(guān)!家風(fēng)不正那肯定不行。
現(xiàn)在小峰帶著你們打獵掙錢,日子肯定越過越好。
回頭手里寬綽了,先把新房子蓋起來,栽了梧桐樹,不愁沒有鳳凰來!還記得上回我說的吧,你們幾個孩子要是結(jié)婚,我肯定去喝喜酒!”
“現(xiàn)在手里也有錢!上回在這打的那兩只花豹皮子還沒賣呢!單單這次去逮紫貂,一人就分了兩千多塊!蓋個房子說門親事綽綽有余!”孝文很踏實的說道。
“那就行!有了錢,也別禍禍,尤其是耍錢搞破鞋這兩樣最敗壞德性,千萬不許碰!
小峰你這個當哥的,平日里上山你說了算,下了山平常過日子,也得把幾個弟弟都看住了!”
面對趙大爺?shù)乃樗槟睿婪暹肿煲恍Γ骸按鬆斈判模矣袛?shù)呢!分錢當天就給他們開了會,把這些事兒都強調(diào)過一遍了!”
“人這一輩子,有這么幾個知根知底的好兄弟,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一輩子,也知足了!大爺身子骨還硬朗,你們都好好正干,將來我還能當上爺爺抱上孫子呢!”
“嘿嘿,沒有問題!”
……
沾了酒,老爺子格外的感性了,岳峰他們幾個陪著老爺子嘮了一會兒,再喝口酒,晚飯這氣氛正經(jīng)不錯。
心情好,酒量就大,老爺子一頓飯吃完,至少干了一斤多的高度白酒進去。
岳峰見他沾酒了,扶著到炕上躺好,剩下的瑣碎活兒兄弟幾個搭把手很快就收拾完了。
吃完了飯,岳峰他們就把過夜的鋪蓋都整理了出來。
前面幾次打狍子,積攢了幾張狍子皮,這段時間老媽孟玉蘭給做了兩床皮褥子。
這玩意兒要比熊皮輕便不少,底下鋪上熊皮隔絕寒氣,上面再鋪一層狍子皮的褥子,上面再蓋一層,加上身上的羊皮夾襖,晚上把爐子燒的旺旺的,睡覺倒也不冷。
岳峰把鋪蓋啥的都規(guī)整好,檢查了一遍窗戶留好通風(fēng)口之后,就早早的躺下了。
明天還要走山路呢,趁著喝了酒,早早地休息,養(yǎng)精蓄銳。
第二天一早,岳峰又一次早早的被趙大爺起床做飯的聲音吵醒。
昨天訂好了今天一早要去端野豬群的尿窩,早上出發(fā)時間肯定要早,岳峰醒了之后就把其他人也都喊了起來。
鋪蓋簡單整理好裝到爬犁上,再用小鍋把狗子吃的狗食叉好,等早飯做好,別的活兒也都規(guī)整差不多了。
吃飽喝足,一行人全副武裝,扛著槍就去了昨天找到的那處野豬窩。
盡管哥幾個抱有不小的期待值,但步行一個多小時趕到的時候,還是失望了。
那處野豬窩冷鍋冷灶,晚上豬群根本就沒回來過夜,趙大爺走到跟前特意看了幾處昨天臨走前留下的記號,沖著幾人搖了搖頭。
“我昨天留下的記號都沒動,這說明昨晚上,那群野豬根本就沒回來!咱們別在這邊浪費時間了,回地窨子拉上爬犁,去找紅狗子去!”
這下,哥幾個徹底死心了,原路返回。
等再回到地窨子,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上午八點多了,趙大爺狗窩里的紅狗子們還沒喂呢,聽到人回來了,哼哼唧唧的叫喚起來。
趙大爺也不墨跡,從屋后雪堆里刨出幾大塊野豬肉來,連化凍都不化,打開狗窩的木頭門,整塊的丟了進去。
“昨天晚上我說的野地里過夜的東西,你們都收拾好了吧?收拾好了的話,咱們可就得出發(fā)了!”臨走之前,趙大爺最后確認了一嘴。
“都帶著了!我親手收拾的!”
“那走,把狗子都牽上,出發(fā)了!”
一行五個人,拖著一個裝了不少物資的爬犁,其他人也都挎著獵包,浩浩蕩蕩的出了家門。
昨天趙大爺說的很清楚,他知道的那處有紅狗子活動的地方,在鹿鳴谷的下游。
岳峰還以為老爺子要帶他們繼續(xù)按照之前去鹿鳴谷的路呢,可老爺子根本就沒走那邊,而是換了一條新的路線。
完全陌生的道路,幾個人乖乖的跟在趙大爺?shù)纳砗螅宦飞献叩幕径际巧郊梗€算平穩(wěn),沿途都是完全陌生跟冷清的山林,這些地方在岳峰的腦袋中完全空白。
不用說都知道,岳峰上輩子完全沒有來過這些區(qū)域。
八點半多從家里出發(fā),這一走,就是五個半小時。
等眾人感覺肚子餓的咕咕叫,小腿肚子感覺也開始酸脹的時候,帶頭的趙大爺可算停下來了。
“大爺,到地方了?”岳峰抬頭問道。
“快了!這邊是一片草甸子,就近處有山溪跟窩風(fēng)的山坳子,適合咱們晚上過夜!趁著天還沒黑,咱們先把晚上過夜的地方收拾出來!
你們幾個,都沒在山上野地里過個夜吧?”
岳峰搖搖頭:“沒!”
“沒經(jīng)驗,那在我弄得時候,你們就仔細學(xué)一學(xué)!這本事將來你們自己進了深山,能用得上!
進山打獵本來就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討生活,能靠手藝讓自己舒服點,就別怕麻煩!要不然等到了我這個歲數(shù),一身得病!”
“哎!”岳峰應(yīng)了一聲,立馬在一邊瞪大眼睛跟著學(xué)了起來!
……
普通人以為的冬天長白山上野外宿營可能是找一處避風(fēng)的地方生一堆火,然后大家輪流值班放哨,其他人烤著火席地而臥補充睡眠。
可真實情況,遠比普通人想的要嚴峻的多。
露天沒有遮擋的情況,想要睡著?零下四十多度的低溫,手腳都能給凍掉了!
單單一個火堆的熱量,根本就無法滿足普通人過夜的需求,前胸燙,后背涼,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人凍的失去意識。
那該咋辦呢?
想要在這種天氣過冬,東北老獵人最喜歡做的是挖雪窩子。
找一處背風(fēng)的厚雪殼子山坳,用鏟子或者侵刀挖出一處雪窩子來,內(nèi)部空間拓展到可以容身,然后將帶的獸皮或者棉衣等御寒的鋪蓋鋪起來,在雪窩子靠近門口的位置生好火堆,再用雪砌墻布置好熱量反射面兒,這樣才能在零下幾十度的地方過夜。
趙大爺帶著大家選擇宿營的地方,就是這么一處地方,靠近山根的一側(cè),溝底的雪至少有七八米厚,沿著下方挖出洞口,一點點將里面的雪挖出,壓實,擴展出夠五個人外加四條狗子能呆的空間來。
這是個慢工細活兒,大部分活兒都是趙大爺在做,岳峰他們只是協(xié)助著處理挖出來的積雪而已。
老爺子耗費幾個小時的時間,一點點將雪窩子拓展加固到位,其他人四處散開,收集一些枯木用手斧劈成小段當做晚上取暖的燃料。
當大家把上山帶的熊皮等鋪蓋都布置好,在洞口外面生起火堆煮上熱水的時候,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一天的時間,除了趕路之外,幾乎啥有意義的事兒都沒做,走了這么遠,連紅狗子的影子都沒見到。
也不知道趙大爺說的那群紅狗子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