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解開了褂子眾人都看到了全貌,這時候小鷹劉慢半拍問道:“怎么樣,鷹的實際情況,跟你預想的差多少?”
岳峰咧嘴一笑:“基本猜中了!”
“哦?說說看,你是咋分析的?”小鷹劉引導著岳峰繼續往下說。
岳峰也沒藏著掖著,這種人前顯圣的機會可不好找,這可是現成的裝13好機會呀。
岳峰停頓了兩秒鐘組織語言,然后說道:“先說我是怎么分析猜中這只鷹的吧!
我從頭到尾觀察了您掛在桿子上的所有小鷹,您嘴上說的是從爛毛鷹到四六八棵凈毛不等,但是我觀察了一圈兒,除了這只擺胸,其他鷹,至少也是個六顆!
這說明,您對自己攤位的小鷹品質上還是有要求的,不是網住了就緊回來掛桿子上賣!
那就存在一個新的問題了,別的鷹都中上品相,可以說沒有孬鷹,為啥會在底下緊著一只爛毛擺胸呢!
擺胸這玩意兒,就算是凈毛,都不值幾個錢,玩的人不多!更別說爛毛的了。
好多賣鷹的攤位上,干脆就不賣擺胸,逮著應該也是摔死或者當場就放掉了!
值得留下它,要不然就是有特殊的地方,要不然,就是您有啥惡作劇的想法。
您都這個歲數了,惡作劇可能性很小,我個人傾向于是它有特殊的地方!
好了,分析完了剛開始的情況,再具體說這只鷹。
剛才問完了之后,我上手掂過這只鷹,它的份量,明顯比正常的花擺胸要略重一些,個頭不大,但是有壓手感。
這種類型的鷹,骨骼結構都會比較粗壯,容易出好鷹!
說完了分量,再看這架鷹的具體模樣表現。
高頂,高眉骨,腦瓜聰明,獵性極佳,眼睛有神且銳利,瞳孔顏色正。
這說明它去年出窩并不晚,在窩里的時候應該也沒吃過虧,底子沒問題!
再看鼻子,顏色蔥綠色朝著蘋果綠過渡,鼻孔粗,鷹喙的角質,如果迎著陽光看,可以看出顏色從深到淺,同樣有一個不太明顯的過渡!
鷹的角質喙,也是像指甲一樣隨著時間推移一直在長的,中間營養跟不上,在角質上也會看出來。
好鷹的底子,卻過渡到了孬鷹的狀態,這說明鷹肯定在野外遭受了額外的風險!
再通過腦袋上沒換完的崽毛佐證,基本情況也就判斷清晰了!
現在打開了鷹褂子,咱們就能看到更多信息了!
第一點,最清晰的是鷹的傷腿,這處疤痕已經完全愈合,但看傷勢程度的話,當時這條腿大概率骨折沒法參與捕食了!
擺胸平常一般都是逮鳥吃,除了貓頭鷹跟其他日行性的中型猛禽,基本上沒有什么會威脅到它們的安全,造成這種程度的傷害。
我猜,這處傷應該是被黃鼠狼之類的小獸咬的!
邊爪指甲被咬掉了,也能合得上我的判斷!
因為鷹如果抓著敵人的嘴,邊爪最外圍,最容易被牙齒咬到!
另外,還有一點細節也可以佐證,這鷹兩側的膀條,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應該是腿傷期間捕食,輔助平衡時候磨損掉的!
脯花上的碎羽,應該也是受傷期間跟獵物搏斗,崽毛脫落,新生出來的新毛!”
岳峰娓娓道來,從剛開始的推測,到解開鷹褂子之后實際品相的判斷解讀分析,邏輯嚴密,將這架爛毛鷹的情況說了個清楚。
小鷹劉沖著岳峰翹起了大拇哥,連連拍手夸贊:“厲害!厲害啊!!
岳峰小友,我小鷹劉在這鳥市上混了二十多年,你是我碰上的第一個真正的高手!”
岳峰撓撓頭:“嘿嘿,大爺您謬贊了!剛才我還漏說了一條!
這鷹的明桿,老話叫牛筋腿,這樣的鷹,筋骨力道大,能降服大物!”
“不錯!這樣的鷹,如果沒受傷的話,換一身掛霜的凈毛毫無任何難度!
它一條腿兒都能打食兒餓不死,如果沒有受傷,我估摸著在人手里,連黑喜鵲都敢照量照量!
好鷹配懂行的高手,猶如寶劍配君子!這鷹我免費送你了!”
小鷹劉直接將剛才收的25塊錢取出來,又還給了金龍。
金龍津津有味的聽著岳峰跟這個大爺講里面的門道,接到錢微微一愣,再想拒絕已經晚了。
岳峰這時候說道:“遇見就是緣分,您靠這個生活,不給錢肯定不合適!
這樣吧,要不然咱就拿這個錢,買點熟食酒肉,一起吃喝一頓交個朋友如何!
不知道大爺您愿不愿意招待晚輩啊!”
小鷹劉連個梗梗都沒打,痛快的應道:“好!你這孩子歲數不大,但是跟我對脾氣!
不特么擺攤賣鷹了,跟我一起回家喝酒去!
你們一起的都來啊,中午這頓酒菜,咱就按照二十五塊的標準!”
來鳥市挑鷹,竟然還能交到朋友,這種感覺對金龍葉小軍這幫衙內來說,可太神奇了。
小鷹劉也不墨跡,當下就開始拆卸架子跟上面拴著的鷹。
他把鷹全都裝進挎包里,然后把架子往肩頭一扛:“我家離這邊不遠,咱腿兒著就能過去!走,回家喝酒去!”
岳峰給金龍一個眼神:“你們都沒事兒吧?一起去大爺家玩去啊!”
金龍也是個愛熱鬧的:“走唄,車上有酒,大爺,咱整點菜就行!”
“好嘞,先回家,別的好張羅!我家里還有珍藏的茶葉呢,給你們嘗嘗!”
很快,小鷹劉就帶著岳峰他們往鳥市外面走。
走的過程中,岳峰眾人才感受到,老爺子在這片市場當中的地位多高。
走到哪,都有人跟他打招呼,稱謂用的還都是劉爺這樣的敬稱,其中不乏歲數不比他小的人。
單從這一點上看,小鷹劉在鳥市這邊,應該屬于特別流弊混得開的那一小撮人。
五個年輕人,各自扁著買的鷹就往外走,經過最開始那個賣凈毛松子的買家時候,那只凈毛松子已經被人買走了,原本拴著鷹的位置,空蕩蕩的。
“小峰,那架凈毛被人買走了!”金龍小聲貼著岳峰耳邊說道。
岳峰聽完笑著搖搖頭:“誰買走了誰倒霉!”
“咋回事兒啊?明明是架凈毛,咋還倒霉呢!”
岳峰小聲解釋道:“你沒注意到襠部有一直垂到屁眼兒蓋羽的花紋?那叫頦鵠襠!”
“頦鵠襠?啥意思?”
金龍聽到這個有些陌生的詞兒,完全不知道啥意思。
“布谷鳥知道吧?”岳峰繼續解釋道。
“這個自然知道!”
岳峰繼續解釋道:“頦鵠襠就是說鷹的這個位置,跟布谷鳥一樣花紋的襠部表現!
這樣的鷹,性情反復無常,哪怕是你感覺徹底放熟了架透了的鷹,也會在你感覺十拿九穩萬無一失的時候,突然掉鏈子飛走!
放松子這樣的小鷹,如果是拴個凈毛,肯定得放大搶摘弦兒吧!可能隨便一點小意外,鷹就徹底丟了!”
“臥槽!怪不得你說再看看呢!好不容易擺弄好了,撒手沒,那還玩個毛線啊!”金龍聽完解釋,忍不住罵出了粗口。
如果自己在家玩,丟了也就丟了,萬一放熟了送人,結果人家拿到手沒捂熱乎呢就丟了,可就丟大人了。
就在幾個人討論著頦鵠襠的時候,前面帶路的小鷹劉放緩腳步說道:“你們小哥幾個,說的是剛才王老三手里那架凈毛吧?”
“大爺,我們不認識那個賣家!就是一百塊錢不還價的那個!”岳峰補充了一句。
“那鷹確實不能用。
71年,我在果園兒那邊也逮了一只品相非常好的小鷹,結果在我手里逮了沒五只雀,剛摘了弦兒放第二只鳥,毫無征兆的撒手就上了樹!
小岳把式,你以前也碰到過這種鷹?”
岳峰笑著搖搖頭:“我沒親手擺弄過,但是小時候聽我爺爺說過!我們家祖輩兒上就有訓鷹的傳承,小時候聽家里人說了許多這方面的信息!”
“怪不得呢!聽你口音,不是咱們首都人吧?來這邊探親,還是訪友?”
“大爺,我老家是東北的,來這邊算是訪友吧!這都是我玩鷹打獵,認識的朋友!”
“不錯!我在你這個歲數,還沒你的見識多呢!前面拐個彎兒就到家了,你們可別走丟了,這邊的胡同不好認門兒!”
“沒事兒,我這幾個哥們兒,都是從小胡同里長大,他們能記得路!”
“那還好點!”
劉鷹子帶著幾個人七拐八拐,很快來到了一處胡同逼仄的四合院。
這處四合院里都住著人,小鷹劉住在東廂房這兩間。
別看這老爺子穿著打扮的挺不修邊幅的,但是住的地方收拾的相當利索。
老爺子引著幾個人進了屋。
帽子一摘,褂子一脫,露出貼身的粗布汗衫來。
“先喝口茶解解暑!”老爺子翻過幾個蓋著的茶碗,將大茶壺泡上茶,然后給幾個人倒上茶水兒。
岳峰伸手虛扶了一把提醒道:“大爺,您的鷹還在獵包里呢,不先取出來?別捂死了!”
“掛在窗口了,一時半會兒沒啥事兒!我那個挎包是麻線的透氣!
小岳把式,你手里養過什么鷹啊?”
提到這個話題,金龍可就坐不住了。
他認識的訓鷹人也不少,其中還有號稱頑主的‘大家’,但是論玩鷹的高度,沒一個可以跟岳峰相提并論的。
“我哥們兒養的鷹可稀罕了!小到松子擺胸,大到金雕,他都養過,現在家里的獵鷹,是一黑一白兩只海東青!我去東北的時候,親自見過的!”金龍忍不住插話道。
“海東青?”聽到這話,小鷹劉立馬眼前一亮。
作為愛鷹人的終極夢想,就沒人不稀罕這傳說中的玩意兒,小鷹劉自然也不例外。
岳峰謙遜的點點頭,解釋道:“運氣好,搞到手的!
那只黑矛在長白山上過冬,我們進山打獵發現的,這家伙聽著槍聲,下來吃掛樹上敬山神的下水,然后我就想招兒用繩套給它逮回來了!
至于另一只白隼,是帶著黑鷹出門打獵,意外碰到的。
第一趟被黑鷹揍跑了,后面找到了家里,被黑鷹踢傷了,然后養好了,就配成了一對兒!”
“這海東青,他們書上跟老輩兒人傳說,訓好了可以獵鹿,有這么回事兒嗎?”小鷹劉繼續問道。
岳峰點點頭:“不光獵鹿,連老虎它都敢踢幾腳!
這鷹在我手里已經兩年了,盤飛跟人,在山上可以跟一整天不落地,擅長叨獵物的眼睛!狍子、野豬、鹿,鷹都啄瞎眼睛逮到過!
后面越馴越聰明,還會跟獵狗配合,給人跟狗群報信兒打配合!
這鷹帶著山上打獵,可頂大用了!”
小鷹劉聽得如癡如醉,許久之后才吧嗒吧嗒嘴:“嘖嘖嘖,等我啥時候有機會了,說啥也去東北,親眼看看你說的鷹!”
岳峰毫不猶豫的邀請道:“哈哈,您啥時候有空,隨時歡迎呀!
最好是入秋開獵了來,我還能帶您去山上打獵現場實戰呢!現在這個季節,鷹在家里孵蛋抱崽子呢,也沒法上山!”
“你的海東青,也在手里下崽兒了?”
聽到這話,小鷹劉更加意外了。
越是懂鷹的人,越知道猛禽在手里繁殖有多難。野捕的猛禽,想要配對兒繁殖,要求可比從小銘印的崽子難太多了。
不過,岳峰從話里,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也在手里下崽兒了,這個也字,說明有別的人,也搞了類似的事兒。
“我手里的鷹確實配對兒繁殖了,去年已經繁殖了四只,現在在山上當種鳥養著!您還有朋友,也繁殖成功了嗎?”岳峰繼續問。
小鷹劉一聽,咧嘴微微一笑:“你們等著啊,我去北屋取去!”
說話的功夫,小鷹劉起身掀開了門簾子,轉身去了四合院的正房北屋。
前后不到一分鐘的功夫,就看到小鷹劉,手里端著一對兒純白色的小鷹走了出來。
岳峰定睛一看,整個人徹底亞麻呆住了。
垛子,純白色變異個體的垛子!
垛子就是灰背隼的俗稱,老家陳大爺手里就有一只岳峰幫他逮的蘭花垛子,已經養了一年多快兩年了。
看個頭體型,小鷹劉大爺手里這應該是一公一母,全都是白色的變異個體。
岳峰呼吸有點急促,仔細觀察了一眼這對兒鷹的眼睛。
還好,瞳孔眼沙都是正常的顏色,沒有白化病常見的眼部問題。
“大爺,您這變異的垛子,也配好對兒生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