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心頭一動,貼著外側(cè)墻根兒,靜靜的聽著門口的嘈雜動靜。
這時候,李銀花態(tài)度堅定的聲音傳來。
“春林你嚷嚷什么?咋跟你說的,收菜送菜不管是誰,都得排隊,一視同仁!”
聽到這話,岳峰微微一愣。
這個李銀花行事兒好像也沒爸媽他們說的那么不堪,還算有原則。
這時候,一個陌生的村民嘟囔道:“哎呀,我們手里野菜份量少,小李推著車呢,讓它優(yōu)先也沒啥!李經(jīng)理用不著上綱上線的!”
“老孫說的對,都不是外人,插個隊咋了嘛!小李你排我前面,我不著急!”
李春林聽到兩個村民的‘善意’讓步,沖自己親姐說道:“嘿嘿,大姐你可聽到了,不是我插隊不講理,是咱們叔伯大爺看我推車子費(fèi)勁,讓著我!”
“那也不行,后面排隊去!都是肩膀一邊齊的人,憑啥你就插隊,就憑你是我弟弟啊?這是公家的買賣,不是咱李家的生意!”
李銀花皺眉看了弟弟一眼,依然沒松口。
聽到大姐這話,李春林微微一愣。
平日里大姐可不是這樣的,他每天來送貨,那都是插隊優(yōu)先待遇。
村民們也沒人敢說啥,甚至還會主動示好,今天大姐咋還跟換了個人似的呢。
說起來,這情況也有點糟心,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那些送貨的村民之所以主動讓步,看的可是李銀花的面子。
李銀花在評級跟分量上稍微高抬手一點,就能獲得真金白銀的好處。
都是人精,豈能不理解這里面的道道。
岳峰靜靜的在隊列外圍的墻根兒邊上聽了一會兒,心底已經(jīng)弄明白了咋回事兒。
看李春林的狀態(tài),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但今天李銀花沒給他開綠燈,肯定是因為岳峰回來了,而且剛剛在購銷點露過面。
從岳峰的角度上看這件事,倒是算不上什么大毛病,水至清則無魚,只要李銀花能把握好分寸,這點小細(xì)節(jié),還是可以理解的。
相比之下,李春林就有些不理解大姐的態(tài)度了。
“大姐你啥意思啊?王叔都讓我排前面了,你干嘛非要讓我去后面排隊!”
李銀花重重的看了弟弟一眼,語氣略重的嘟囔道:“讓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為什么!麻溜的,別擋著門口耽誤進(jìn)度!”
這時候,岳峰湊了過來淡淡的說道:“呵呵,既然前面的人沒意見,插個隊就插個隊唄,也不是啥大問題!”
聽到這話,李春林猛地回頭看了岳峰一眼。
李銀花目光也幾乎同時掃了過來。
“你是岳峰岳書記?”李春林看清岳峰的臉之后,沉聲問了一句。
“是我!你是李春林吧?聽說,你們菜刀隊,當(dāng)起了二手菜販子?”岳峰目光直視著李春林,語調(diào)輕松的問道。
兩人肯定是同齡人,目測歲數(shù)不相上下,但是目光對視,李春林就感覺岳峰給人的感覺,跟其他同齡人不太一樣。
“怎么,咱們購銷點收菜,還要追溯野菜的來源嗎?”李春林反問道。
這個問題,岳峰在山上的時候就思考過了。
“以前購銷點收菜規(guī)矩章程里只看菜的品質(zhì),不管來源!
但是看在李嬸兒的面子上,我想提醒你一句,菜刀隊不是啥好團(tuán)體,能抽身,還是早些抽身吧!”
“這話說的就沒水平了,我從村民手里收菜來送,帽子叔叔都不管,你一個村書記,還管上我們團(tuán)體的事兒了?”
這時候,李銀花急忙過來打圓場:“春林,咋跟小岳書記說話呢!小岳書記你別往心里去啊,我弟弟說話沖,其實沒啥惡意!”
岳峰沒接李銀花的茬兒,而是湊了幾步走到李春林的旁邊,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你回去告訴你們老大羅大炮,不想惹事兒,就消停呆著,別來惹我!
我不管你們是什么火槍隊還是菜刀隊,再敢把手伸到我這邊來一次,我就給他剁了去!
還有,從明天開始,我們購銷點新添一條規(guī)矩,不收菜刀隊送過來的菜!
鄉(xiāng)親們采點山貨野菜不容易,不是給你們劃地盤抽成榨油的!”
“你!”
李春林聽完,眼睛瞪得大大的,火氣明顯就上來了。
“記住我說的話,走了!李嬸兒,通知其他購銷點的人員,晚上八點,村部集合開會!”
李銀花急忙應(yīng)了一聲:“哎,好!我去安排!”
等岳峰步行走遠(yuǎn)了,李銀花這才有些急切的湊到弟弟跟前兒:“小岳書記剛才跟你說啥了?”
李春林一咬牙:“他說啥不重要,我看著,你們這個購銷點,他是不想繼續(xù)安穩(wěn)干下去了!
這些菜大姐你慢慢稱,我先走了!推車也先放你家!”
說完這話,李春林都沒結(jié)算賣菜的錢,大步就朝著村外走去。
不知不覺間,時間來到了中午。
小濤孝文孝武哥仨出去打聽情報都回來了。
關(guān)于菜|刀|隊的的信息大致歸攏了一下,岳峰掌握了更多的情況。
這個菜刀隊,可不只是一定程度上壟斷了部分山野菜的產(chǎn)地定價,把手還伸到了黑市的各種野味兒攤位上去了。
岳峰自己家的飯店,現(xiàn)在也有部分外圍送貨的野味獵人合作。
以前都是統(tǒng)一標(biāo)準(zhǔn)價格采購,現(xiàn)在只要下山被那幫人堵住,就要交一部分錢。
另外,孝文從一個相熟的朋友那里打聽得到,菜刀隊的羅大炮跟現(xiàn)在的君悅飯店老板劉瑞豐是拜把子兄弟。
這個劉瑞豐,就是二把手的小舅子。而二把手,主要負(fù)責(zé)的就是正法偉相關(guān)。
這下,不用深入的思考,岳峰也理清是咋回事兒了。
有了主管領(lǐng)導(dǎo)當(dāng)靠山,怪不得菜刀隊那么猖狂呢,這是有恃無恐啊。
“頭兒,你說咋整啊?讓我說,直接給那個傻逼羅大炮捆了揍一頓拉倒,敢呲牙,直接給腿兒卸了!”小濤有些火氣的嘟囔道。
岳峰沒有急著回答,而是不緊不慢說道:“我聽我?guī)煾刚f,軍管會好像要撤編了!
早上我已經(jīng)警告過那個送菜的李春林了,他但凡聰明,肯定會跟羅大炮匯報這件事兒!
待會兒我進(jìn)城一趟,跟虎哥打聽打聽具體什么情況,后續(xù)再說!
我大哥被打的事兒,對方賠錢了,算是公了,咱們再用這個由頭不好使了,還容易被扣帽子!
你們幾個,盯緊了往外送菜的卡車,沒事兒的話,帶上槍跟著押車跑幾趟夜車。
我猜咱們沉住氣不動手的話,他們肯定會憋不住主動生事兒的!
目前咱們?nèi)觞c就是山菜往外運(yùn)輸,外加飯店那邊。
飯店這邊人多,就算鬧事也不敢太過分。
山菜運(yùn)輸就不一樣了,那個可以操作的空間大。
那個劉瑞豐不是找人搞事情影響咱們買賣嘛,咱還有大招沒用呢!”
孝文問道:“啥大招?”
“抽空進(jìn)山一趟,咱們打一頭黃精野豬回來,當(dāng)飯店的限量特色菜!論搞商戰(zhàn),我搞不死他們!”
小濤聽完咧嘴笑笑:“嘿嘿,這個肯定行!之前我還納悶?zāi)兀S精豬肉為啥不弄到飯店里,原來是憋著當(dāng)壓軸呀!”
“咱啥時候進(jìn)山?現(xiàn)在山上可不如冬天利索,要打野豬的話,比冬天費(fèi)勁不少呢!”
“明后天等我通知!”
……
簡單的碰頭會開完之后,岳峰解散了小隊,隨后騎車就去了城里王虎家。
在軍管會小區(qū)這邊,原本還挺熱鬧的平房小區(qū),這次岳峰過來的時候,明顯冷清了不少。
沿著胡同口溜達(dá)了一圈兒,幾乎所有房門都是鐵將軍把門兒。
不過摩托車停到王虎家門口的時候,房門沒有外鎖。
岳峰下車停好,然后梆梆梆的敲了好幾聲。
“誰啊?”
“虎哥,是我,岳峰,我回來了!”
“草!等著啊,內(nèi)鎖著門呢,我拿鑰匙給你開門!”
很快,王虎趿拉著拖鞋就從屋里竄了出來。
“你小子,啥時候回來的?”王虎見了岳峰,立馬一個親切的熊抱。
“昨天晚上下的火車!家里都好吧?”岳峰問道。
“都好,大侄子跟我媳婦兒,去哈城了,我還有一部分事兒沒交接完!”
“我聽吳大爺說,軍管會撤編了?你這邊啥情況?也要撤了?”
王虎答道:“是有這回事兒!原本其他省份,軍管會早就裁撤了,東三省因為地理條件特殊所以才維持到現(xiàn)在!
上面要求是到七月份完成全部交接,往后可就沒有軍管會這個編織了!
至于我,老爺子給我調(diào)到哈城去了,退伍軍人事務(wù)局,算是個閑職!
往后,咱們兄弟再想見面兒,可要費(fèi)勁嘍,開車也得一天的功夫!”
聽到這話,岳峰點點頭。
此刻的岳峰多少有點猶豫,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要不要跟虎哥提菜刀隊跟劉瑞豐的事兒。
軍官會的編織都裁撤了,對王家來說絕對是影響力的削弱,也不知道傷筋動骨沒有。
“你咋了?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事兒啊?”王虎看了岳峰一眼,樂呵呵的問道。
“你這邊撤了,回頭在豐城,我可沒有靠山了!”岳峰幽幽的說道。
“這話說哪里去了,我只是走了,又不是死了,怕個毛!前天老爺子給我通電話,說你去家里拜訪了,還對你現(xiàn)在干的事兒挺認(rèn)可支持呢!”
“嗯呢!還在家里吃了一頓家宴!”
“把心放肚子里,老爺子門生故舊戰(zhàn)友遍布,就算我不在豐城呆了,也沒人敢欺負(fù)咱們!
有事兒電話聯(lián)系,啥時候都好使!”
“那,等你走了,咱們這邊的領(lǐng)導(dǎo),哪些是咱能說得上話的自己人啊?我之前也接觸認(rèn)識了一部分,但還有不少,沒打過交道呢!”
“除了外調(diào)來的那個二把手周學(xué)明,班子里別的都是咱們自己人!
你就踏踏實實的呆著,只要咱有理,誰敢呲牙,我給你收拾誰!”
“好!”
……
岳峰在王虎家里呆了兩個多小時,從頭到尾聊了不少東西,但是對這次飯店被鬧事跟菜刀隊的事兒,岳峰猶豫再三,還是只字沒提。
二把手不是自己人,偏偏有矛盾的,就是這個二把手的小舅子。
要多寸,就多寸,特喵的上火呀!
事關(guān)權(quán)利更迭的敏感時期,節(jié)骨眼上沒有王虎表面說的那么輕松,岳峰可不想因小失大。
……
另一邊,被岳峰說了‘悄悄話’的李春林,回頭就找到了自己的大哥羅大炮。
羅大炮住處。
“大哥,今天早上我去送貨,岳峰那個逼養(yǎng)的,跟我叫囂攤牌了!”李春林叼著煙憤憤不平的說道。
羅大炮在連椅上摟著個白凈的胖娘們,瞇著眼睛問道:“咋回事兒?”
“他說,往后咱們菜刀隊去送菜,不收了!也不允許再低價收菜!
我看他本人也沒多大歲數(shù),撐死跟我差不多,要不然,咱規(guī)整幾個人,給他收拾了吧?”
“你姐不是在購銷點當(dāng)經(jīng)理嗎?鬧大了能行?”
“一次性給他收拾服了,他還敢拿我姐出氣?
你不知道,那小子跟我說話,可能裝了,要不是看著我姐面子,當(dāng)場我就翻臉揍他了!”
“這事兒不能這么干,你把岳峰打了,生意還繼續(xù)呢,不受影響!
購銷點的要害是送貨的車。
這樣,你帶著幾個兄弟,堵他們?nèi)ヨF城送貨的車!一次就讓他們長記性!”
“晚班那趟?”
“對,別報號,也別客氣,人都砍倒,車推溝里去!”
“行,我這就去安排,媽的我親自帶隊去,讓他岳峰知道知道我的馬力!”
“去吧,小心點!這煙,你拿著去給兄弟們抽!”
臨走的時候,羅大炮將一整條沒拆封的人參牌兒香煙丟給了李春林。
等李春林拿著煙走了,那個白胖的娘們小聲問道:“大炮,豐哥不是說,不讓咱跟岳峰他們翻臉嗎?
他可是王家老爺子的干兒子,得罪狠了追究下來罩不住!”
羅大炮無所謂的撇撇嘴:“不報號,他知道誰干的!就算王家人,也得講證據(jù)不是。
再說了,軍管會都撤編了,往后地方正斧的權(quán)利收縮,縣官不如現(xiàn)管,咱們就當(dāng)試探試探!
讓我說,岳峰那幫人,也沒啥亮眼的戰(zhàn)績,大概率是頭紙老虎!”
……
另一邊,李春林拿著煙出了門,立馬去張羅自己的小弟辦事兒。
把核心手下都?xì)w攏了一圈,簡單的開了個碰頭會,隨后六個人,拎著菜刀,還拿著一把土銃,就去踩點去了。
按照平日里的習(xí)慣,送菜的車一般傍晚時分裝車,最多八點之前就會出發(fā)前往隔壁的鐵城。
車子當(dāng)天去當(dāng)天回,第二天一早,新鮮的山野菜就能通過分銷渠道到達(dá)各處餐桌上。
李春林帶著人,在必經(jīng)之道上,就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