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的城市綠化做的很好,小區(qū)門口的人行道后邊栽了兩排高聳的云杉,樹影與人影都被拉得老長。
謝予臣說話時帶了些白色的霧氣,盛枳把腦袋往圍巾里埋了埋,嗔怪道:“你也太會摳字眼了?!?/p>
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謝予臣也不泄氣,只是笑著:“那看來我還要繼續(xù)努力?!?/p>
盛枳沒說話,兩人沿著人行道安靜地走了一會兒。
很久后,謝予臣聽見旁邊人重新?lián)炱鹆藙偛诺脑掝},只是切入的點讓他有些意想不到。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
盛枳極為小心的詢問著。
“不會?!敝x予臣回答得很干脆,然后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慮,“為什么這么說?”
盛枳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聲音幾乎快淹沒在路過的風(fēng)里了,但不知道為什么,謝予臣就是能聽清她的每個字。
“我明明喜歡你,卻一直不答應(yīng)跟你復(fù)合。還要讓你追我……”
她太膽小了,她一邊享受著謝予臣的喜歡,一邊卻害怕承擔(dān)他知道真相后的結(jié)果。
有一瞬間她甚至想,一直像現(xiàn)在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的。
謝予臣挑著眉,沒覺得有任何不對:“那是因為你不信任我?!?/p>
“我……”盛枳嘴唇翕動,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這很正常的?!?/p>
謝予臣腳步停了下來,如墨般的眸子盯著她,眼底滿是認真,“只能說明,我做的還不夠好?!?/p>
“你很好?!笔㈣孜?,詞窮地反駁他。
默了片刻后,她強調(diào)似的重復(fù):“你是除了初盈談姐和靜靜以外,對我最好的人了。”
謝予臣從她話里品出些別的意思,心臟莫名被牽動了一下,抬手碰了下她毛茸茸的發(fā)頂:
“以后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對你好的。”
盛枳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夜色漸濃,兩人從人行道拐角處掉頭又繞了回來,最后停在謝予臣的車邊。
“這些花,好像沒辦法拿回去。”
盛枳的目光落在后備箱的花兒上,眼底滿是不舍。
她不敢腦補喻女士看到這些的表情。
“那就……”
謝予臣本來想說自己可以幫她保管,但旁邊的女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知道怎么辦了!”
謝予臣看著她。
“你等我一下?!?/p>
扔下這句話后,她轉(zhuǎn)身往自己小區(qū)跑去,邊跑邊回頭叮囑他,“你等我?guī)追昼姡液芸炀突貋?!?/p>
謝予臣笑著點頭。
直到看見保安亭擋住了女生的背影,他才逐漸收斂了笑意。
謝予臣暗自反省著,他確實對盛枳過往一切了解的少得可憐。
她為什么會說出那樣的話,像是缺少被愛的勇氣。
她明明那么好。
盛枳很快去而復(fù)返,手指間還套著個鑰匙環(huán),小幅度地轉(zhuǎn)動著。
“我們走吧?!彼f。
“好?!毕肓讼耄x予臣又問,“我們?nèi)ツ膬???/p>
盛枳沖他神秘一笑,“去我家!”
她自覺地爬上副駕駛,拿著手機給謝予臣開了個導(dǎo)航。
看上去是個有些偏僻的老舊小區(qū)。
謝予臣沒多問,跟著導(dǎo)航規(guī)劃的路線一路開到了目的地。
這里的樓棟間隔很近,謝予臣的車沒法開進來,只好停在巷子外面。
盛枳指揮著他抱起一大簇鮮花,自己也沒閑著,將剩下的花攬了些抱進懷里,往前兩步:
“跟緊我啊?!?/p>
“好?!?/p>
謝予臣怕花瓣扎到她的臉,抽出一只手把她懷里的花往兩邊撥了撥。
逼仄的樓道里,聽到腳步聲,聲控?zé)糇詣恿亮似饋怼?/p>
兩人停在四樓,盛枳一手抱著花,另一只手摸著鑰匙開門。
謝予臣輕松拿過她手里的鑰匙,幫她把門打開。
盛枳伸手打開墻上的白熾燈,屋子瞬間亮了起來。
謝予臣掃了眼屋內(nèi)的布局,很小的一室一廳,還帶了個小陽臺。
客廳的雙人沙發(fā)上蓋了層沙發(fā)布,靠背靠墻,上面放了一排各種各樣的毛絨玩具。
布置得很溫馨,能看出主人是個熱愛生活的人。
幾個月不住人的出租屋里落了一層薄灰,盛枳忍不住蹙了下眉。
她熟稔地進了廚房,很快拎著個水桶過來,示意謝予臣把花全放進來。
后者照做。
“這里……”謝予臣想到來之前盛枳說過的話,“是你家?”
盛枳點點頭。
自打上大學(xué)后,她接稿攢了些錢,就租了這里的房子,寒暑假基本上都呆在這里,很少再回盛家。
房東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阿姨,人很好,這么大的房子每個月只收她幾百塊的房租。
起先盛枳以為她是搞詐騙的,后來相處久了才發(fā)現(xiàn)她確實是個大好人,便跟她簽了長期合同。
趁著謝予臣下樓跑第二趟的時候,盛枳簡單把屋子里外打掃了一遍。
小小的客廳里擺滿了鮮花,香氣彌漫在空中,讓人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門外傳來謝予臣的敲門聲。
她跑過去開門,發(fā)現(xiàn)謝予臣另一只手里還打包了些水果。
盛枳接過他手里剩下的花,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像是年輕的丈夫下班,順路給妻子買了束花。
當然,她只敢偷偷在心里意淫一下,面上卻不顯:“搬完了嗎?”
“嗯?!敝x予臣應(yīng)聲。
“辛苦你啦!”
她嗓音愉悅至極,拉著謝予臣坐在沙發(fā)上,滿足地打量了眼整個屋子。
“你是這里的第二個客人?!?/p>
謝予臣揚眉:“誰是第一個?”
“初盈啊。”盛枳理所當然道,說話見手也沒閑著,去拆他放在桌上的果切。
“你在這里住了很久嗎?”
盛枳搖搖頭:“沒有。”
“只住過幾個寒暑假?!?/p>
“我沒跟你說過我家里的情況吧,我是離異家庭,爸媽都不太喜歡我?!?/p>
前半句謝予臣多多少少猜到了一點,他曾經(jīng)也是跟盛枳的家人打過照面的。
但后面那句,他無法想象,為什么會有父母不喜歡孩子。
如果沒有愛的話,她要怎么捱過那段漫長的時光。
謝予臣垂眸,安靜地聽著盛枳的話。
“不過我也不太喜歡他們,所以成年之后我就自己出來住了。”
盛枳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訴說一件和她無關(guān)的事情。
謝予臣卻覺得心臟被密密麻麻的針扎著,連帶著呼吸也有些不暢。
盛枳察覺到他走神,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在想……”謝予臣嗓音微啞,“你小時候一定非??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