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后,云挽領著阿綏去了慈心堂,之后又陪他去了東院,將一只玉石筆山送給陸長澤。
陸長澤感到意外,不明白這位受祖母疼愛的小堂弟好端端地怎么突然給他送了禮物。
云挽向他解釋:“你們如今同入弘文館,阿綏年紀尚小,不大懂事,還望澤哥兒多多關照、督促他完成功課,兄弟互相幫扶,三嬸在這謝過澤哥兒了。”
阿綏脆生生道:“堂兄,大伯父說你喜好玉石,這只筆山我見到它的第一眼便覺得適合堂兄,希望你喜歡!”
他比陸長澤小了五歲,個頭也矮了一截,雙手捧著錦盒往前遞。
聽到是他特意詢問了父親后精心挑的,陸長澤心底高興不少,認真對云挽道:
“三嬸言重了,長澤是兄長,自當愛護堂弟,有我在必定不會讓阿綏堂弟受欺凌,還望三嬸放心。”
又看向阿綏:“堂弟有心了,我很喜歡。”
他身板挺直,長相俊雅,隨了他生母鐘姨娘,但舉手投足間卻帶著幾分陸國公的氣質,像是有意模仿過。
禮已送到,天色也不早了,云挽客氣道:“有你這句話三嬸便放心了,如此我們就不叨擾了。”
她牽著阿綏往回走,阿綏擺手高聲:“堂兄再見!”
陸長澤:“三嬸和堂弟慢走。”
捧著錦盒回了住處,正在對鏡整理妝容的鐘姨娘見狀好奇問了幾句,得到回答后嗤笑:
“憑這小小的東西就想讓我兒照顧她兒子?這也忒小氣了!”
她擱下手中的小銅鏡,露出一張艷麗動人的臉龐,周身金銀首飾纏身,珠光寶氣,唯有臉上的表情硬生生破壞了美感。
陸長澤皺了皺眉說:“姨娘誤會了,這是阿綏堂弟送的,是他的一番心意。”
“那也是小氣!我可是聽說你三嬸那幾間鋪子可掙錢了,要說日進斗金也不為過,結果就送這么點兒東西。”
鐘姨娘不屑又嫉妒。
想當初她上門想與云挽尋合作,打算在她娘家潁州也開一家香鋪,她都計劃好了:她娘家提供鋪子作坊和人,云挽只需要提供香方,屆時每月盈利兩家對半分。
她娘家出錢出人出地,云挽卻只需要提供香方就能收到五成利潤,如此好的條件,云挽卻拒絕了!
想起這樁事鐘姨娘便氣不打一處來,她雖是妾,卻也是國公府的妾,娘家是老太太的遠房親戚,又生了國公爺唯一的兒子,上頭無主母,平日里可比一些正房娘子威風多了!
結果云挽這寡婦一點面子都不給她,顯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生母與三嬸之間的嫌隙陸長澤略有耳聞,他早已習慣,因此淡淡道:
“那是三嬸的嫁妝鋪子,與我們有何干系?何況送禮本就注重‘心意’二字,兒子剛好就缺一只筆山,堂弟送的正好。”
鐘姨娘斜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道:“就你心性好,做個老好人不爭不搶。”
她撇撇嘴:“爺也真是的,皇子伴讀這么好的事兒有你一個不就夠了,如今倒好偏偏又推舉了個三房的,多了個綏哥兒,萬一以后他受三皇子和淑妃娘娘器重,可不就要冷落了你?”
睨了眼兒子,她哼聲提醒:“你也長點心眼,你雖是國公爺的孩子,可爺待綏哥兒也不差,你可不要傻乎乎的讓別人搶了你父親的寵愛,要多花些心思讓你父親看到你、重視你!”
萬一她家澤哥兒成了陸國公府的世子,她可不就有機會成為國公夫人?
想想鐘姨娘都覺得美滋滋。
這樣的話陸長澤不知道聽了多少,他心生煩躁,打斷對方:“姨娘莫說了,兒子去看書了。”
說完他捧著錦盒頭也不回往外走。
阿綏堂弟雖受祖母與父親偏愛,卻也是因為他自小沒有父親,即便是嫡子出生卻也可憐。
陸長澤對他更多的是同情。
嫡子又如何?堂弟照樣沒有父親。
見他這般,鐘姨娘氣得胸口起伏,憤憤道:“你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為娘的一番苦心?”
.........
一晃初十至,這日翠微苑忙成一團。
清早天色微亮,阿綏便醒來了,洗漱完來到云挽的屋子一同用朝食。
府里的馬車最晚辰正便要出發,盡管一切早已準備就緒,云挽還是免不了擔心,多多叮囑:
“到了那緊跟在你堂兄身邊,聽學錄安排,該帶的阿娘已經檢查過了,沒有落下。”
“去了學舍要與同窗友好相處,行事大大方方的,不要膽怯、不要害怕,路上要是餓了就打開食盒,阿娘給你備了點心。”
“如今開春不久,早晚寒涼,你要多穿件外衣,莫要貪涼.......”
路上云挽忍不住絮叨,生怕忘了叮囑什么。
她總算是體會到‘兒行千里母擔憂’的感受了,雖說阿綏并非‘離家千里’。
阿綏牽著娘親的手,身量只到云挽腰側,肅著一張臉聽得認真:“阿娘放心,孩兒都記住了。”
正好到了大門口,接送的馬車停候良久,陸元鐸、陸長澤以及鐘姨娘站在車旁。
“磨磨唧唧得平白耽誤人時間......”鐘姨娘小聲嘀咕。
陸元鐸一個眼神掃過去,她趕忙掩唇噤聲。
云挽朝幾人點頭打了招呼,隨后送阿綏上了馬車。
馬車臨行前,阿綏掀開緞簾奶聲奶氣道:“阿娘莫擔心,等到了十日后休沐,孩兒就能回家了!”
云挽壓下眼中的淚水,朝他溫笑:“好,到時阿娘去接你。”
弘文館學子十日一休,平日里都是住在學舍,與同窗吃住。
望著遠處的馬車,云挽心口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塊肉。
她這一生最重要的兩人,便是母親與阿綏,皆是與云挽血脈相系、骨肉相連之人,他們是這個世上最親密的人。
可母親早已離開了云挽,孩子亦會長大,逐漸擁有他自己的人生。
盡管云挽悵惘,但更多的還是欣慰。
在丈夫去世的這幾年,阿綏是她的慰藉與寄托。如今,他也在慢慢長大。
云挽沒有讓自己過多沉浸在自我的情緒里,因為她同樣有自己熱愛的事業要忙碌。
踏進翠微苑,月支興奮地沖了進來:
“夫人,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