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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云挽怔怔出神。
盡管記住了射箭的要點，阿綏姿勢擺得有模有樣，第一箭還是射空了。
他氣餒之后，重新一鼓作氣。
這一次，景宣帝一改往日向來只旁觀不表意見的習(xí)慣，開口糾正阿綏的姿勢。
他上前站在阿綏后側(cè)，足尖一點掌心一按，迫使阿綏下盤扎得更穩(wěn)，拉弓姿勢更為正確，整個人像棵拔地而起的小白楊。
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竟格外吸睛。
茯苓心生感嘆道：“姑姑，陛下對小公子可真好，竟親自教導(dǎo)，奴婢瞧著與尋常人家父子無異。”
云挽瞳仁驟縮，面色微微變化。
她盯著茯苓，眉宇間蒙上一層凝重，眼中氤氳著旁人看不懂的復(fù)雜。
茯苓被她看得發(fā)怵，不明所以，“姑姑？”
云挽唇瓣闔動，只淡聲道：“這樣的話以后莫要說了。”
也幸好她們離得遠(yuǎn)，茯苓用的是虛聲。
“目視前方，拋去一切雜念，只盯著靶心。”
“待你覺得瞄準(zhǔn)了，便不要猶豫立即放箭。”
景宣帝彎身握住阿綏的小胳膊，語氣冷肅道。
阿綏板著包子臉，嚴(yán)肅認(rèn)真地照做，待他點頭后，景宣帝松開手任由他自己發(fā)揮。
“砰——”
這一箭，比第一箭好多了，竟中了五環(huán)！
“五環(huán)！陸長綏射中了五環(huán)！比三環(huán)還多了兩環(huán)！”
“剛才是誰射了三環(huán)還嘲笑他的？”
“........”
景宣帝濃眉輕挑，狹長鳳目中閃過一絲滿意。
還算這小子不錯。
阿綏聽到自己射中五環(huán)，白凈小臉一愣，下意識看向云挽，臉上綻放笑容，仿佛在說：阿娘，我射中五環(huán)了！
平日里阿綏是個老氣橫秋的小小少年，長得靈巧可愛，卻不愛笑，而此刻他一笑起來，眉眼彎彎，嘴巴咧開，臉龐俊秀白皙的，更像極了云挽。
抬眼望去，云挽此刻也滿心滿眼只有這小子，笑容燦爛如花，看不見其他。
景宣帝心底輕嘖。
斂神收目，他掃了眼阿綏，淡淡道：“繼續(xù)。”
三箭，還剩一箭。
他倒要看看這小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對上阿綏明亮澄澈的眼眸，景宣帝扯唇：“若想讓你阿娘再高興些，就好好發(fā)揮。”
阿綏重重點頭，一雙眼眸亮晶晶地望著他堅定道：“我會的，陛下！”
他覺得陛下果真是個極好的人，方才若沒有他的指導(dǎo)，那一箭阿綏還不一定能中五環(huán)。
重新拉弓舉箭，阿綏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緊盯著對面的靶心，小小的身軀，一舉一動帶著說不出的貴氣與凜然。
衛(wèi)統(tǒng)領(lǐng)瞄了眼，這一大一小背影還真有幾分相似，心想大概是陛下親自教導(dǎo)出來的緣故吧？
“砰——”
阿綏在瞄準(zhǔn)靶心的一瞬間放了箭。
箭矢劃破長空，以雷霆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向靶子。
片刻后，宮人舉旗報數(shù)。
“——八環(huán)！”
話音剛落，校武場頓時沸騰。
“八環(huán)！天吶是八環(huán)！”
“陸長綏竟然射了八環(huán)！”
“他第一次射箭，才射了三次竟然就射中八環(huán)了！好厲害！”
“........”
阿綏愣在原地，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他、他竟然射了八環(huán)！
回過神來，他握住黑漆羽弓來到景宣帝面前，語氣中難掩激動與感恩：“陛下，謝謝您！”
他以為自己今天能射中五環(huán)已經(jīng)很滿意了，因為這樣他已經(jīng)向同窗證明了自己，贏下了這把適合自己的弓！
景宣帝垂眼睨他，“若真想謝朕，就在你母親面前多說幾句好話。”
阿綏：？
大人的心思彎彎繞繞，阿綏再聰慧也沒想明白。
于是他只糾結(jié)了片刻便將其拋之九霄云外，來到云挽跟前。
他精神奕奕道：“阿娘，我中了八環(huán)！您看到了嗎？”
云挽蹲下身，摸了摸他柔軟的臉蛋，捏捏道：“阿娘當(dāng)然看到了，我家乖寶真厲害，阿娘為你感到驕傲！”
說著她哎呀一聲，表情驚嘆：“乖寶怎么這么厲害呀？這是誰家的小孩，這么厲害呀？”
阿綏不好意思地笑笑，一頭扎進云挽的懷里，“是阿娘家的.......”
他仰頭不忘把握在手上的小弓展示給云挽看，昂首挺胸子信道：“阿娘，以后我也可以練箭了，等我練得百發(fā)百中后我表演給您看！”
云挽眼中含笑，溫柔似水道：“好呀，阿娘等著乖寶百發(fā)百中的那一天。”
話落，校武場上爆發(fā)雷鳴喝彩，隱約能聽到裴謙的大嗓門：
“舅舅好厲害！快給我們再露一手！”
三皇子亦是一臉崇拜：“父皇好厲害！”
衛(wèi)統(tǒng)領(lǐng)感嘆：“不愧是陛下，您的箭術(shù)果真天下一絕，不曾退減！”
曾跟隨過景宣帝出征，衛(wèi)統(tǒng)領(lǐng)對他的箭術(shù)十分了解，竟不想這么多年過去，已是九五至尊的帝王在箭術(shù)上仍未懈怠，這令他既景仰又慚愧。
一箭射中靶心，景宣帝收回視線，不經(jīng)意間瞥了眼遠(yuǎn)處，隨即抬手準(zhǔn)備再來一發(fā)。
茯苓張望了下，回頭對云挽激動道：“姑姑，好像是陛下在射箭，還是命中了最遠(yuǎn)的那個靶心！”
要知道最遠(yuǎn)的那只木靶可足有百步之遙，他們尋常人恐怕連靶心都看不清！
阿綏震驚，陛下竟如此厲害？
他頓時備受鼓舞，揚起小臉問云挽：“阿娘，我們?nèi)タ纯幢菹律浼桑俊?/p>
他瞳眸中充滿期待。
云挽頷首應(yīng)下，牽著他進了校場。
在母子倆踏進靶場的瞬間，景宣帝松開箭羽。
頓時‘咻’的一聲，箭矢帶著銀光寒芒，以閃電般的速度直直地刺向遠(yuǎn)處，頃刻間一聲‘咚’響，命中紅心。
接下來，便是一箭接著一箭，景宣帝以令人想不到的速度出箭。
拉弓放箭，命中靶心，一氣呵成，輕松地令人熱血沸騰。
周圍已是一片驚呼喝彩，細(xì)聽俱是小孩的嗷嗷叫，其中以裴謙最激動，就差上躥下跳了。
最后箭簍里還剩三支箭，景宣帝雙指夾起，搭在弓弦上。
在眾人屏息矚目中，三箭齊發(fā)，射穿靶心。
下一瞬，在眾目睽睽下，木靶承受不住，轟然倒塌。
景宣帝面不改色，仿佛早有預(yù)料，均是勝券在握的從容坦然。
他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把玩著弓身，長眉微挑，鳳眸凜然，五官鋒利俊美，尤其是高挺的鼻梁與硬朗的線條。
驕陽下，他胸膛挺闊，身姿挺拔，玉冠束發(fā)，墨袍飛揚，不過尋常裝束，卻掩不住周身的凜冽剛毅之氣。
驀地，云挽呼吸微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