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轟鳴聲,不再是遠方的威脅,而是近在咫尺的宣告。
避難所里所有幸存者,都本能地抬起了頭。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被長久圍困所烙印下的驚恐。
在他們的經(jīng)驗里,巨大的聲響,只意味著一件事——死亡。
“來了!”
一個24師的老兵,嘶啞地喊了一聲,抓緊了身邊銹蝕的欄桿。
指揮部內(nèi),魏國鋒上校和他的部下們,沖到了門口,抬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們看到了。
天空的盡頭,二十四架通體漆黑的武直-10,以一種撕裂空氣的姿態(tài),排成銳利的攻擊編隊,破云而出。
它們不是在巡航,不是在盤旋。
它們是在俯沖。
機翼下的導彈巢與火箭發(fā)射器,閃爍著金屬獨有的冷光。
座艙玻璃反射著天光,看不到飛行員的臉,只有一片冷漠的黑暗。
“那是……武裝直升機?”
秦雪喃喃自語,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夢囈般的不真實感。
“獵鷹編隊,已抵達目標區(qū)域上空,開始執(zhí)行‘清道夫’程序。”
彥勝軍旅長沉穩(wěn)的聲音,從李浩身旁的通訊設備中傳出,不帶一絲情感。
“各單位,根據(jù)‘蜘蛛’傳回數(shù)據(jù),自由開火。”
下一秒。
【咻——咻——咻——】
數(shù)十枚空對地導彈與火箭彈,脫離掛架,拖著白色的尾跡,如同一群精準的獵犬,撲向避難所外圍那些早已被標記的廢墟。
那些在24師看來,堅不可摧,藏匿著無數(shù)變異體的建筑工事。
那些他們每次進攻,都要用人命去填的死亡陷阱。
【轟隆!】
【轟隆隆——】
連綿不絕的爆炸,將大地徹底吞噬。
一棟被改造成“鐮刀”變異體巢穴的六層居民樓,從中間被直接炸斷,無數(shù)綠色的漿液與破碎的肢體,隨著崩塌的鋼筋水泥沖天而起。
一個隱藏在地下停車場入口,盤踞著數(shù)十頭“利爪”的據(jù)點,被一枚鉆地彈直接命中。
大地猛地一顫,柏油路面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手掀開,滾滾的黑煙與烈焰從地底噴涌而出。
魏國鋒死死地抓著門框,他看著那些曾經(jīng)讓他手下弟兄們流盡鮮血的地方,在一個照面間,就被從地圖上抹去。
沒有試探。
沒有火力偵察。
只有發(fā)現(xiàn),然后摧毀。
“他們……他們怎么知道那些怪物藏在哪里的?”
那名年輕的參謀,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李浩指了指地上一個剛剛收回來的,蜘蛛形態(tài)的機械裝置。
“它告訴的。”
年輕參謀的嘴巴,張成了O型。
就在這時,第二波轟鳴聲抵達。
十二架體型更為龐大的直-20,如同盤旋的黑色巨鷹,懸停在避難所上空,巨大的旋翼卷起風壓,吹得地面上的人幾乎站不穩(wěn)。
“狙擊小組,開始索降,建立高點控制。”
機艙門滑開。
一個個身穿裁決者外骨骼,背著巨大狙擊槍箱的士兵,順著速降繩,如同精準的鐘擺,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那些剛剛被炮火清洗過的樓頂。
他們迅速展開支架,校準瞄準鏡,動作行云流水,沒有一絲多余。
不到三十秒,十二個狙擊陣地,已經(jīng)扼守住了避難所外圍所有的關鍵通道。
“我的天……”
一個24師的軍官,腿一軟,直接靠在了墻上。
“這是……這是教科書里的立體化作戰(zhàn)……”
魏國鋒沒有說話。
他只是看著這一切,眼眶越來越紅。
他想起了自己那些連像樣的步槍都湊不齊的士兵。
他想起了那些連一發(fā)迫擊炮彈都要省著用的日子。
這不是戰(zhàn)爭維度的差距。
這是時代的差距。
真正的雷鳴,此刻才剛剛開始。
當那二十架龐大的運-20運輸機,如同烏云般遮蔽天空時,整個避難所,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都忘記了呼吸。
那已經(jīng)不是飛機了。
那是二十座在天空中移動的山脈。
它們帶來的壓迫感,讓之前所有的震撼,都顯得微不足道。
“蒼鷹編隊抵達預定空域。”
張震旅長冷酷的聲音,在頻道中響起。
“準備空投。”
“警告!偵測到高密度飛行單位集群,數(shù)量超過一千,判斷為‘血雀’混合變異體群,正在高速接近!”
刺耳的警報聲,在通訊頻道內(nèi)炸響。
所有24師士兵的心,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血雀!”
秦雪的臉色瞬間煞白。
她永遠忘不了,那種鋪天蓋地而來,能將一輛裝甲車在幾分鐘內(nèi)撞成廢品的紅色魔鬼。
它們是所有飛行器的天敵。
“來了!”
遠方的城市廢墟中,一片巨大的“紅云”升騰而起,發(fā)出刺耳的尖嘯,直撲龐大的運-20機群。
“完了……”
魏國鋒的心,沉到了谷底。
如此龐大的運輸機,在這些靈活的飛行變異體面前,就是活靶子。
“獵鷹編隊,轉(zhuǎn)為防空模式,肅清威脅。”
彥勝軍的聲音,依舊冷靜得像一塊冰。
“所有運輸機,保持航線不變,繼續(xù)空投。”
什么?
魏國鋒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躲避?不爬升?
就在他無法理解的瞬間,那二十四架武直-10,做出了一個顛覆他所有軍事常識的動作。
它們瞬間解散了攻擊編隊,如同一群靈活的黑蜂,主動迎向了那片紅色的死亡之云。
【嗡——】
武直-10兩側(cè)的格斗導彈發(fā)射巢,艙蓋彈開。
【咻咻咻咻!】
一枚枚專門針對小型高速目標的空對空導彈,拉出密集的火網(wǎng),一頭扎進了“血雀”群中。
天空中,瞬間炸開了一團又一團絢爛的血肉煙花。
無數(shù)“血雀”的殘骸,如下雨般墜落。
但這只是開胃菜。
在導彈清出一條通道后,武直-10直接沖入了敵陣。
機頭的30毫米鏈式機炮,噴吐出死亡的火舌。
【噠噠噠噠噠!】
高爆曳光彈組成的光鞭,在空中瘋狂抽打。
每一發(fā)炮彈的炸裂,都能將數(shù)只“血雀”撕成碎片。
一架武直-10的飛行員,冷靜地鎖定了沖在最前面的一頭體型明顯更大的變異首領。
“目標鎖定,開火。”
機翼下的一枚小型火箭彈,精準地命中了目標。
那頭變異首領,連同它周圍的一大片“血雀”,瞬間化為了一蓬焦黑的灰燼。
這是一場屠殺。
一場毫無懸念的,單方面的屠殺。
24師的士兵們,呆呆地看著天空。
他們看著那些曾經(jīng)讓他們聞風喪膽的空中死神,在破曉集團軍的武裝直升機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的玩偶。
“這……這他媽的……”
那個斷了胳膊的老參謀,激動得渾身發(fā)抖,吊著手臂的繃帶都開始滲血。
“這他媽的才叫制空權!”
在武直-10編織的死亡火網(wǎng)保護下,運-20的后艙門,緩緩開啟。
天空中,盛開了一朵又一朵巨大的傘花。
身穿外骨骼的空降兵,如同天神下凡,精準地降落在預定區(qū)域。
緊接著,一輛輛用特殊傘具固定的ZBD-03空降戰(zhàn)車,被從機腹中推出。
【轟!】
戰(zhàn)車落地,緩沖氣囊爆開,履帶接觸地面。
幾乎在落地的瞬間,炮塔便開始轉(zhuǎn)動,車頂?shù)臋C槍開始警戒。
一支支空降小隊,迅速以戰(zhàn)車為核心,構筑起防御陣地。
整個過程,高效,冷酷,專業(yè)到了極致。
避難所內(nèi)外,所有幸存的變異體,都被這股從天而降的鋼鐵洪流,徹底碾碎。
魏國鋒看著這一切。
他看著那些裝備精良,眼神銳利的士兵。
看著那些在地面上重新集結,炮口一致對外的空降戰(zhàn)車。
他忽然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身旁的肖銳,那個給他帶來這一切的年輕人。
他的嘴唇哆嗦著,想說些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后,他只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挺直了自己那被壓彎了太久的腰桿,對著肖銳,對著那些天降的神兵,敬了一個標準的,屬于華夏軍人的軍禮。
肖銳看著他,同樣立正,回禮。
“上校。”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