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忠,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陸沉淵的視線,從自己父親那張復雜難明的臉上,緩緩移開。
他沒有沉浸在剛剛那場新舊交替的加冕儀式里。
他只是平靜地將全息地圖,重新聚焦于那片剛剛被染成藍色的西安城。
“各位。”
他的聲音,將所有人的思緒,從激動與震撼中拉回了現實。
“慶功的話,等我們把紅旗插遍整個華夏再說。”
“現在,我命令。”
會議室的氣氛,瞬間由溫情轉為肅殺。
所有光屏上的將軍,無論是新貴還是老將,幾乎是同時挺直了脊梁。
“華中第十五集團軍,華北第三集團軍,即刻整編。”
“你們的任務,只有一個。”
陸沉淵的手指,在地圖上,從西安的位置,向著東方,劃出了一道無比凌厲的,藍色的箭頭。
那箭頭的指向,是連綿的海岸線。
“向東,一路向東。”
“打穿所有被怪物盤踞的城市,聯系上我們在東部戰區的所有弟兄。”
楚天行與陳仁的眼中,同時爆發出熾熱的光芒。
這正是他們渴望的。
“為保證任務順利,雄芯集團軍,秦川所部【深淵鐵壁師】,將作為此次東征的戰略先鋒。”
光屏之上,一個面容冷峻,身形如山岳般沉穩的男人,緩緩站起。
秦川。
“深淵鐵壁師,隨時可以出發。”
他的聲音,如同他師團的名號,帶著一種能抵御一切沖擊的厚重感。
陸沉淵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彥勝軍所部【獵鷹】空降旅,張震所部【蒼鷹】空降旅,將作為戰略機動力量,協同作戰,負責對關鍵節點進行穿插與破襲。”
“如有必要,凌霄總指揮的【深海守望者艦隊】,將從東部海岸線,對陸上部隊,進行遠程火力支援與登陸策應。”
一個接一個的番號,一支又一支代表著新時代戰爭巔峰的部隊,被他輕描淡寫地拋出。
魏剛張著嘴,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他原本以為,能拿到三百輛坦克,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現在他才發現,那三百輛坦克,在那位年輕總司令的戰略棋盤上,或許只是一枚最普通的,負責拱衛戰線的兵卒。
而真正的“車”與“炮”,是那些他聞所未聞的,光聽名字就讓人頭皮發麻的王牌部隊。
“保證完成任務!”
楚天行與陳仁對視一眼,齊聲應道。
他們的聲音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高昂的戰意。
解決了東線的問題,陸沉淵的視線,轉向了地圖的另一端。
西部。
那是一片更加廣袤,也更加神秘的區域。
“李闖。”
陸沉淵開口。
光屏上,那個氣質火爆,眼神里總是燃燒著戰火的年輕師長,立刻站了起來。
“總司令,我在!”
“西線情況如何?”
李闖的臉上,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帶著幾分被大材小用的煩躁。
“報告總司令。”
“最近半個月,總有些不長眼的小股敵人,從西邊過來騷擾。”
“規模不大,幾百人到上千人不等,裝備倒是五花八門,但戰斗力……呵。”
他輕蔑地笑了一聲。
“一群烏合之眾,純粹就是來搞破壞的,打了就跑,沒有任何戰略目的。”
“已經被我的第二裝甲師,順手清理了七八波了,連給我師的坦克當靶子都不夠格。”
李闖的話,讓會議室里大部分雄芯集團軍的將領,都露出了相似的神情。
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些不值一提的癬疥之疾。
然而。
幾乎是在李闖話音落下的瞬間。
楚天行、陳仁,以及華北總部光屏里的陸蒼穹,三位從舊時代尸山血海中走過來的老軍人,臉色,驟然劇變。
楚天行的手,在無人看到的桌下,猛地攥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根根發白。
陳仁那總是帶著幾分粗豪笑意的臉,此刻血色盡褪,只剩下一片鐵青。
陸蒼穹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里,更是瞬間迸射出駭人的,如同刀鋒般的寒光。
“不是怪物。”
楚天行的聲音,干澀,沙啞,像是在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
“什么?”
他身邊的魏剛還沒反應過來。
陳仁猛地一拍桌子,發出一聲巨響,對著通訊器發出了震天的怒吼。
“他娘的!是人!”
“是活生生的人在搞我們!”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所有人的腦海里。
“境外入侵!”
魏剛的眼睛瞬間紅了,那是一種比面對尸潮時,更加狂暴,更加無法遏制的憤怒。
“總司令!”
“讓我去!”
“我第七重裝師,請求調往西線!”
“他娘的!打怪物,老子認了!打自己人,老子忍了!可要有外人敢在這時候伸爪子,老子就是拼光最后一個兵,也要把他們的爪子給剁下來!”
“第三集團軍請戰!”
“第十五集團軍請戰!”
一瞬間,所有來自舊時代軍隊的將領們,全部站了起來。
他們身上的殺氣,仿佛要透過屏幕,將整個會議室的空氣都凍結。
那是銘刻在華夏軍人骨子里的,最原始,最不可觸碰的逆鱗。
面對國難,他們可以犧牲,可以流血。
但面對外辱,他們只有一種選擇。
血債血償!
整個會議室,因為這股滔天的戰意而陷入沸騰。
然而,主位之上。
陸沉淵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波動。
甚至,連他身邊的蘇明月,都依舊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模樣。
仿佛眼前這群將軍的怒火,早已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蘇明月向前一步,她那清冷的聲音,覆蓋了所有的嘈雜。
“各位將軍,請稍安勿躁。”
她纖細的手指在空中一劃,一份標注著最高機密的,深紅色的戰報,瞬間取代了全息地圖,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關于西線戰況,請允許我,做一次詳細的補充說明。”
她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只是在陳述一連串冰冷的數據。
“自西安戰役籌備階段起,西線邊境共計發生A級以上,有組織、成規模的武裝滲透沖突,共計十三次。”
“我方迎戰部隊為:雄芯集團軍第二裝甲師,雷霆裝甲師,獅鷲空中突擊師。”
“截至目前,我方確認擊毀敵M1A2‘艾布拉姆斯’主戰坦克,四十七輛。”
“確認擊毀AH-64‘阿帕奇’武裝直升機,十九架。”
“確認擊毀‘挑戰者’、‘豹2’等各型號裝甲載具,一百余輛。”
每一個型號,每一個數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楚天行,陳仁,陸蒼穹等人的心臟上。
他們臉上的憤怒,正在一點點凝固,轉變為一種更加深沉的,無法言喻的駭然。
蘇明月的聲音還在繼續,平穩得像是在念一篇枯燥的論文。
“根據戰場遺留裝備與尸骸分析,確認敵方人員,分屬七個不同番號的境外軍事組織。”
“十三次沖突,我方確認有效擊殺敵方作戰人員,一萬三千七百二十二人。”
會議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李闖口中那些“不夠當靶子”的烏合之眾。
竟然是一支裝備精良,人數過萬的,由多國部隊組成的聯合入侵軍。
而這支足以在末世前,威脅到任何一個中等國家安全的龐大力量,在雄芯集團軍面前,甚至沒能激起太大的波瀾,就被“順手”抹除了。
這是一種何等恐怖的,降維打擊。
蘇明月仿佛沒有看到眾人那呆滯的表情,她翻開了報告的下一頁。
“另。”
“雄芯集團軍【幽靈機動步兵師】,已于二十天前,完成對西線敵后的全面滲透。”
“期間,共計摧毀敵方大型補給基地,三座。”
“前線臨時指揮所,十一處。”
“引導我方火力,定點清除敵方高級指揮官,七名。”
“目前,【幽靈機動步兵師】已成功切斷敵軍百分之九十的后勤補給線,西線敵軍,已成孤軍。”
報告,結束了。
整個虛擬會議室,落針可聞。
陳仁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魏剛那蒲扇般的大手,還保持著拍桌子的姿勢,整個人卻像一尊石化的雕塑。
楚天行緩緩地,靠在了椅背上,他感覺自己的后心,已經被冷汗浸透。
他們在這里,為了千萬尸潮而浴血奮戰,以為這便是末世的全部。
他們卻不知道。
在他們看不到的西部邊境,這位年輕的總司令,早已悄無聲息地,打了一場規模同樣宏大,兇險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衛國之戰。
他一個人,同時在兩個棋盤上,下著棋。
并且,兩場,都贏了。
京都,總指揮部。
陸蒼穹死死地盯著屏幕上,自己兒子那張平靜得有些過分的臉。
那張他看了二十多年的臉,此刻,竟是如此的陌生。
他嘴唇翕動,許久,才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陸沉淵抬起頭,他的視線,仿佛穿透了萬水千山,與自己的父親,在空中交匯。
他笑了。
“您在鎮守國門,兒子在為您掃平庭院。”
“分內之事,何須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