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附強者為生,便是普通人的意志所在,盡管并沒有多少人愿意承認這個道理,但這卻是一個事實,千百年來,不僅僅是自然界,就連人魔妖鬼神五族也是同樣,經歷過殘酷的物競天擇、弱肉強食的生存權利的抉擇。
即使相比起妖鬼而言更為短暫的人生百年,也經歷過無數的競爭和淘汰,人與人之間的傷害永遠存在,就如同那城市街頭的小販,那生意場上的幸存者,那能在饑荒年代活下來的人,哪一個又不是如此呢?
相比起普通人而言,釋道者所擁有的生命權利或許要高出那么一丁點。
而在釋道者的世界里,只會是更殘酷的競爭,無論是競爭天道也好,是**的競爭也好,又或者是那無數讓人垂涎欲滴的仙靈寶貝,都會引發出這樣的競爭來。
那么,這樣的競爭是因何而來的呢?
是的,這便是歷史所賦予的真相,或者說,那是天道給予釋道者的一種生存意志。
每一名踏上釋道者之途的人必然都聽說過那些讓人充滿無限遐思的神話傳說,那些因為吃了仙丹而飛升仙界,那些修煉了絕世武功而成就人極巔峰,那些因一朝悟道而通徹天地妙法的入道高人,這些故事的主角無一不是擁有甚至能夠主宰天道意志的人。
或者說是神,而神的故事,神的傳說,神的意志,便有了那無數后人追尋的步伐。
如果說,憎恨蟠龍就是一種神的意志,這是神賦予了釋道者的一種聆聽天道的感悟方式,是能夠比起得到靈丹妙藥、絕世武功,或者依靠自己來悟得天道根源的方式相比起來,其效果相當甚至更趨于捷徑的一種攀登天道的路途,那么無數的釋道者在踏上追尋天道的路途上,都會以憎恨蟠龍繼而殺死蟠龍來作為他們追尋天道的方式之一。
但是很顯然,結論并非如此,因為姜小云、寂滅、凈樂對蟠龍所展現出來的憎恨并不是可供他們選擇的其中一條道路,而是一種本能。
三人一直訂立在永眠之間那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跟前,不管白天黑夜,也不管時間的流逝,他們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態度過了十天還是二十天,甚至是更久,或許是因為永眠之間里本就沒有時間規則的約束,所以他們才能這樣無所謂的蹉跎時間。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人與人的想法是不同的,寂滅和凈樂雖然依附于姜小云為仆從,但他們并非傀儡,即便曾經的確和過去的姜小云簽訂了主仆之約定,可他們仍舊會有自己的感情跟想法,因而也讓他們在這片天地間擁有了獨屬于個人的意志。
不管這里是永眠之間也好,是麓城也好,對于寂滅和凈樂而言,那都是過去式了,這里沒有人,即使是關于那位守林人玄化九章的傳說故事也只是存在于上古的某個時期罷了,如果她對于這里當真有著某種強烈的歸屬感,或者是所有權,那么她必然不會讓其成為妖界的一部分。
那么,姜小云又在想什么呢,他和那位玄化九章又是怎樣的一種關系呢?
時間在流逝,心情也在發生著變化,或許的確是因為中天界之人從來不信鬼神的原因在作祟,因此他們到現在為止也從來不是充滿著對神跡的敬畏而看待眼前所有一切的,而是以一種對自身價值的進一步評估的心態面對未來的種種。
而就在這時,空間發生了變化。
永眠之間本就是一處被破碎時空包裹的獨立空間,當初羅天曾經在這里發現時間規則的流動極為紊亂,任何一點點強大力量的侵擾,都有可能造成這個空間的坍塌,同樣當初的羅天也曾想過利用這一點來依靠天座化身開啟獨立空間的能力來對付煉妖皇。
這里就像是一顆生雞蛋一樣,被外部力量包裹的里面只是一碰即碎的蛋清,任何力量都有可能使這里徹底消亡,但是就如同姜小云等人所明白的那樣,在每個人對于每一件事的認識當中,同樣存在著與道理相違背和排斥的另一面,那就是永眠之間是如何被妖界這片破碎大陸給牽引到這里來的。
空間的變化在發生的瞬間就被姜小云三人發覺了,不過姜小云似乎并沒有半點作為來規避這場即將發生的不可預知的風險的想法,他似乎完全被眼前雕像所吸引,而這座雕像不是別人,恰恰是當初羅天所看到的那座神似魅靈的雕像。
其實早在當初,羅天在經歷了魅靈和天座化身的事件過后便曾經有過一個疑問,自己依靠宿主之力擊殺魅靈的舉動是否太過草率了,但那時的羅天顯然對此能夠知道的東西并不會太多,本著對自身小命的安危,他做了當初最正確的決定,卻也因此留下了很多難以解開的謎團。
而如今,當恢復了前世記憶的姜小云也來到了這個地方,當兩個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空當中面對同一尊雕像的時候,各自的心中又是否會產生一種共鳴呢?
空間的變化越來越強烈,甚至連同永眠之間地表上的一些塵埃都在隨著這種強烈的“動蕩”開始移動、傾斜,但姜小云等三人很清楚,這里根本沒有時間規則的約束,也就是說這里的一切能量都是恒定的,除非有人人為打破了這里的恒定,否則的話不可能會有任何東西影響到這里的一切,哪怕是讓一丁點的細微的塵埃發生偏移。
釋道者對規則的研究到了一定程度,必然會轉向對物質的研究,釋道者的規則說白了就是一個個的名詞,這些名詞有的指定了某種具體的事物,但有的卻毫無意義,乃是一種現象,甚至是一種本源,透過對物質或者現象的進一步解讀,才有了今天這個足以包羅萬象的世界。
因此,如今的姜小云三人都可以通過一種很“科學”的方式來解讀眼前空間發生異變的原因是什么,但不同的是,在姜小云的心中,顯然又因為他對于人事物乃至脈絡線索有著更深的理解,從而讓具體問題的具體答案也變得模棱兩可了。
“主人,再不有所行動,只怕這里將難以承受我們的力量。”
寂滅此時沉聲說道,他的話也同樣是凈樂此時的想法,空間一旦被擠壓,形成了人的身體難以承受的重壓,那么姜小云等人必然會為了保證身體機能的正常運轉來抗衡那種重壓,但這反倒會成為殺死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在內部外部的力量壓迫的情況下并不會形成一種平衡,因為他們根本就無法和外部力量的變化形成“能量守恒”。
然而姜小云并沒有說話,他依舊看著眼前的雕像,這一刻凈樂和寂滅都產生了一種匪夷所思的聯想,難道說姜小云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而是想要將自己的小命和他內心所有堅持的一切都交給天意,交給神的意志來抉擇,甚至是乞求神靈庇佑么?
姜小云的舉動讓凈樂和寂滅面面相覷,他們難以像姜小云這般的從容平靜,畢竟他們曾經生而為人,也從來不信鬼神,更沒有所謂的乞求神靈庇佑一說了。
既然姜小云不打算做什么,那寂滅和凈樂此時決定自救,自救的法子有很多,而其中最容易想到的法子便是——
“凈樂,你還記得天意法的最后三卷嗎?”
寂滅的話讓凈樂心中一動,此時此刻,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是一種彌補的方法,而在寂滅的話出口之后,凈樂立刻就明白了對方所想。
“你打算用分離空間的法子,強行分離我們所處的外部環境?”
凈樂的話讓寂滅微微一笑,盡管他們并不清楚姜小云不作為的原因究竟是另有用意還是真的打算乞求神靈庇佑,但他們作為仆人、劍靈必然要負責主人的安全。
“空間并不‘空’啊!”
隨著寂滅的話音一落,他頓時手中慢慢浮現出一股浩瀚的規則力,當凈樂感受到熟悉而又古老的氣息同時,她也隨著寂滅的舉動開始有所作為,她和寂滅生前乃是同門師兄妹,更是在此后一起兵解入道化作劍靈,早已心意相通。
寂滅此時要做的正如同他所說的那般,打算以無上實力強行分離眼下所身處的空間,空間和房間不同,從中間一分為二并不會造成一個缺口,而是會形成另一個密閉的空間,同樣也因為寂滅那一句“空間不空”的說法,換句話說,物質和物體并不是一個概念,這同樣也是釋道者研究詞匯概念必然會涉及的一種“科學”。
此時寂滅要做的雖然表面上是分離空間,但表現出來的卻是分離物體,這是一個相當嚴謹同樣也極為復雜的過程,因為物質是連貫的,但物體卻并不是連貫的。
就好像是一排椅子,寂滅要做的就是將這排椅子分開,但連接這排椅子的卻是一整個空間,換句話說,空間不空是因為里面有著無數人的肉眼難見的物質存在,想要強行將椅子分開,除非打破這個空間,讓空間擁有其他能夠擺放這排椅子的位置,做到物體上的分離,但事實上這個空間早已被各種物質所填滿了,所以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做到分離空間,這同樣也是釋道者很難通過外力來打破空間壁壘的原因。
但如今他們所身處的空間卻發生了一些變化,或者說受到外力積壓之下的空間讓內部的環境結構也出現了一些“人為”扭曲,如果說原本這個空間里已經緊密合縫的填滿了椅子,那么這時候椅子也因為外力的緣故被擠壓錯位,讓寂滅和凈樂有了一絲可以重新排列椅子的可能。
想要分離物體,只需要將一排椅子分成一個個,但想要分離物質就并非那么簡單了,更何況空間中遍布各種物質,想要分離空間更是難上加難。
但是,世界之法千變萬化,卻并非單一的某種形式,正如同當初羅天問姜項離的那句話,生命的形式就只有無序和有序嗎,難道就不能有亂序之生命嗎?
就在寂滅和凈樂同時動手施展能為的同時,此時永眠之間的動蕩也已經越發的嚴重了,這種跡象的產生想必即便是煉妖皇在此只怕都要避而遠之,但反觀姜小云,卻仍舊是紋絲不動的站在那里,至于他內心到底在想什么,沒人知道。
而與此同時,寂滅和凈樂那邊的動作也已經到了最后關頭,而現如今他們要做的便是扭曲這個空間,讓空間因為受到外力擠壓的緣故而產生出內部物質的扭曲,以物質之“精神”來扭曲物體之“實體”,讓物質這種連貫無法被破壞的產物以不連貫可以被人為破壞的物體形態展現出來,而這恰恰就是妖族秘法凝結精神實體的方法!
就在寂滅和凈樂進行到最關鍵時刻的同時,突然間他們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正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而來,不……不應該是從某個方向而來的,而更像是一瞬間就從他們所身處的位置朝著四面八方席卷而至,當這樣的感覺一經被寂滅和凈樂感知到的同時,兩人心中同時一震,但行動已經進行到關鍵時刻,容不得他們抽身了。
恐怖的氣息在空間中逐漸的擴散,最終匯聚到遠處的一個地方,逐漸凝聚、成型,最后消失,而感知到這一切的姜小云三人也都可以更加清楚的感覺到,在那個氣息凝聚而消散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人”,一個足以將這個空間中一切“物質”盡數匯聚于自身的存在。
此時的寂滅和凈樂早已被自己心中所想到的可能性給嚇到了,那種原本早已構筑成信念的東西也在這一瞬間開始逐漸的崩塌,因為他們都意識到,那個人很有可能真的是一位神!
此時的姜小云終于是有了動作,他轉過身子,朝著那氣息匯聚的方位而去,而在他前往的同時,身旁那已經完全支離破碎的空間也開始呈現出種種讓人絕望的末日之景,不僅僅是天空倒懸、日月毀滅,而且是一種自內心深處所生出的絕望在一點點的腐蝕各自心中本能的希望。
因為希望也是一種物質,而一切的物質都因為那個“人”的存在,而成為了他所攜帶“意志”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