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見星光 第六章：不能坐在一起的處境

宋暖暖剛立起的背，又耷拉下來。

程雄這渾厚的聲音天天在學校喇叭里響起，想不知道是誰都難。

聽其他同學說，程雄一直掛著學校副主任的名頭，卻沒有實權，直到教導主任轉走，才讓他鉆了空子，坐上個主任的稱號。

新官上任，大搖大擺。

才開學一個月，程雄就處分了一撥又一撥的同學。

宋暖暖絕望地抬起頭，“園園……”

一行四人全都被帶進了程雄新裝飾的辦公室。

“穿得跟個花孔雀還不夠，還把自己的巢裝得五彩繽紛的。”

宋暖暖雖然忐忑，但也不忘和田園吐槽。

“英雄所見略同。”

陸遲遇站在她旁邊附和。

田園低著頭，耳中回響的是剛才過來時夏桎和她說的那句“說事實他不會信的，就說是我約的你。”

程雄給自己端了杯茶，老神在在地坐在他們對面，“才開學一個月就搞早戀，你們這效率比我升職都快！”

為了彰顯威嚴，程雄故意砸在桌面發出聲響。

“噗！”

宋暖暖沒憋住笑出了聲。

她旁邊陸遲遇的表情也沒好到哪去，那張臉為了憋笑鼓得快要炸了，嘴角還是沒壓下。

程雄臉色‘唰’一下地變得通紅，指著他們兩個，“早戀很光榮是嗎？

“剛才在操場上摟摟抱抱的就是你們吧？”

陸遲遇有些不服氣，“程主任，我們只是打鬧，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那樣是怎樣？我要沒打手電筒你們都嘴上去了。”

程雄付了下眼鏡，瞪了他們一眼，開始他的長篇大論。

“你們幾個記大過，留校觀察，明天把家長叫來，另外五千字檢討，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念。”

“主任，我們沒有早戀。”

田園反駁他。

程雄根本不聽，聲音驟然拔高，“那你們扎在一起，是在過家家么？”

“田園，你好歹也算是大家的表率，怎么也跟著胡來！！”

“她說，我們沒有早戀。”

一直未出聲的夏桎重復她的話，堅定中帶著幾分怒氣。

程雄胸口憋著口氣，但逞官威和仕途比起來，孰輕孰重他還是明白的，忍著想拍桌子的沖動對夏桎說：“夏桎啊，主任知道你們肯定不會這么不懂事，你爸明天忙的話就不用過來了。”

四人從辦公室出來時，已經下了晚自習，從教學樓往寢室去的那條路上滿是學生打打鬧鬧。

高一男女生宿舍挨得近，臨進宿舍樓前，陸遲遇向田園說了句不好意思。

然后又小心翼翼問：“你舅舅會來嗎？”

“沒錯要請什么家長。”夏桎懟了他一句。

宋暖暖低喪著頭，低聲嘟囔，“我動了犯錯的念頭，還害得田園也被記過，是我的錯。”

“我不打算叫他，像夏桎說的，沒犯錯為什么要妥協？”田園回答陸遲遇的問題。

第二天程雄趁自習課又把他們叫去了辦公樓……

“你們簡直無法無天！！”

程雄拍案而起，走到田園他們三人面前，手指恨不能戳到他們臉上。

“主任。”

田園偏頭，躲開程雄的粗壯食指，雙眸就黑夜中的湖面般，看不清是有風還是平靜。

“您詢問過我們嗎？詢問過同學嗎？您問都不問就請家長寫檢討，這是強加罪名。”

她的聲音沒有一點起伏，淡淡的。但把程雄堵得說不出話，只氣呼呼地看著她。

“還有、程主任，我們沒有早戀但你以早戀的名義逼著我們請家長來助你增威，我們是可以向教育局寫舉報信的。”

“對！”

陸遲遇和宋暖暖狠狠點頭。

“嗯，學校有投訴可能會影響助學資金評估的。”夏桎加了一句善意提醒。

下午，公告欄的通告上出現了他們四人的名字，原因是不恰當處理同學關系，記過。

能被記過的不恰當同學關系，除了打架就是早戀，具體是怎么不恰當，同學們的結論都在看他們四人的眼神中體現。

許寶強把田園三人叫去辦公室開導一通，結束后他單獨把田園留了下來，和她說貧困補助的事。

“馬上就要放假了，介意老師去你家坐坐嗎？”

許寶強問了句題外話。

田園低頭填寫申請表，聞言抬頭看他，“老師，我不建議你去。”

表情十分認真，說完繼續填未完成的表。

許寶強到底沒去。

月假剛好趕上國慶，海市依舊是許多游客首選的旅游勝地。

田園再次回到小單間，房間陳設依舊沒變，一個多月未住人也沒有任何霉味。

田園大致收拾了一下，打算再去之前的攤主那里看看，下樓時老板娘正好在前臺，路過時她和田園說了幾句客套話。

因為之前出過一次事，有些攤主猶豫不決，但到底還是收她做個幫手。

端菜時不小心撞到個拿著攝影機的人，田園下意識躲開鏡頭。

假期前幾天田園都是上午在旅館幫老板娘看店學習，中午趁夜市沒開的空檔會去夜市附近的圖書館坐一下。

圖書館外形獨特，成了游客的打卡點之一，但進來的其實不多。

田園擠過打卡人群時，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沒有多想。

田園是臨夜市開攤前出的圖書館。

秋季的三點已經不那么熱了，對于田園來說還有些冷，尤其是看到熟人時。

張嬸站在她的側面，一張笑臉堆滿了褶子，“我就說是你吧，我家小玲非說不是。”

“有事？”田園冷聲問她。

“瞧你這娃說的，鄉里鄉外的遇見村里人打個招呼啊，再說小玲和你同校，你們要相互照應……”

田園抬腳要走，被張嬸拽住，“哎，你這孩子怎么沒大沒小，我好歹是你長輩。”

田園磕上眼皮，深吸口氣，再次睜開時眼中的厭惡明于表面：“有打招呼的功夫，不如管管你男人的下半身，或者……管好你自己的嘴。”

張嬸那張原本張著的嘴，立馬閉得嚴嚴實實的。

再反應過來人已經走了。

走出五十米的田園又返了回來，“對了，記得讓你家小玲洗頭發時注意點別彎腰，被臟東西纏上惡心一輩子。”

她丟下一句穿心窩子的話就走了。

張嬸皺著眉扭過頭，揪著她旁邊女孩的耳朵，罵她狐貍精。

今天的夜市，人還是爆滿。

夜市關閉后，田園才后知后覺有了餓感，她隨便找了家路邊的便利店，買了桶泡面。

這個點在便利店還要排隊買單。

快到她時她抬起頭，才發現夏桎隔著一個人站在她的前面。

黑色無袖搭著寬松牛仔褲，一雙球鞋永遠潔白無瑕，他是來買煙的，結了帳也沒走，站在門口點了一支。

“妹妹，四塊五。”

收銀員的聲音讓夏桎回了頭。

田園感覺到他的視線，沒有回應，她找收銀員要了熱水，捧著泡面走到便利店的空座位上坐下。

“怎么不打招呼？”

田園沒想到夏桎會跟過來，更沒想今天遇見兩次關于打招呼的問題。

田園掀開泡面蓋，把面塊攪散，不咸不淡地回答他，“我們現在的處境好像不打招呼更合適。”

夏桎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單手撐著頭看她，“我們，什么處境？”

“不能坐在一起的處境。”

田園回得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