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張雪頭都不敢抬。
但她又忍不住不舍地四下看了看。
以前每次來,她都是以林長征家屬的身份進來的,那時候人人都以為她是林長征的老婆,每個見到她的人都熱情得不得了,嫂子長嫂子短地喊她。她也回得十分順口。
她無數次的幻想過,終有一天,她會以林長征妻子的身體,正大光明的走進部隊,合法的站在林長征身邊。
本來,她都已經看到了希望。
可誰知道,希望轉瞬落空,把她打進了無底深淵。
一想到自己的官太太夢碎了,張雪心里就難受得要命,把蘇婳翻來覆去地罵了無數遍。
但同時她心里又覺得有點慶幸,之前還擔心會坐牢,沒想到又把她放出去了。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有轉機了!
這么一想著,她又忍不住心生僥幸。
會不會是沒事了?
畢竟林長征給部隊立過那么多功勞,總不能因為這么一件事情,就抹殺掉他所有的功績吧。
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林長征能力那么強,領導們那么器重他,肯定會對他網開一面的。說不定還會警告蘇婳,讓她不要找事。
張雪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于是轉頭問那個女兵:“同志,領導除了說讓我回家,還說了什么嗎?比如說讓我不要擔心之類的?”
那個女兵板著臉,冷冰冰地道:“不該打聽的事別打聽!趕緊走!”
張雪偷偷的撇了撇著,在心里罵女兵勢利眼。
以前這些當兵的對她可不是這個態度,隔著老遠見到她,都得一路小跑過來打招呼。
現在竟然就這么翻臉不認人。
若是林長征沒事,她一定要回來給這個女兵好好上一課!
女兵把送出了部隊大門轉身就走了。
張雪帶著兩個孩子站在大門外,被迎面刮來的寒風吹得直哆嗦。
前幾天他們被帶來的時候,天氣好,他們把棉衣都給脫了。沒想到昨晚突然降溫,冷得跟寒冬臘月沒什么區別。
而部隊距離他們住的地方,好幾里地。
張雪緊了緊衣服道:“走吧,咱們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回家。”
林小偉一聽說要走咱回家,立馬氣得往地上一坐,蹬著腿哭了地起來:“不嘛,我不要走回家。爸爸呢?讓他派車送我們回去。”
以前他們偶爾來部隊,基本都可以坐著部隊里的車回家的。
坐車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所過之處,行人都會回頭看他們,所以林小偉十分喜歡坐車,哪怕他每次坐車都會暈車。
張雪耐心哄道:“小偉乖,爸爸在忙,沒時間照顧我們,這次咱們自己走回去,下次再坐車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坐車,就要坐車!”
林小偉越哭越來勁,干脆往地上一躺,開始打起滾來。
張雪頭都大了:“小偉,你趕緊起來!”
她彎腰想把林小偉接起來,誰知林小偉突然一腳踢在了她的肚子上。
一股劇痛,讓張雪臉瞬間白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滾了一身泥土的林小偉,再看看瘦得都快脫相的林芳芳,實在忍不住哭了起來。
“同志,軍事重地,請無關人員速速離開!不要在此吵鬧!”
哨兵上前來催促他們。
張雪咬牙對木著一張臉的林芳芳說道:“趕緊過來扶我!”
等林芳芳把她扶了起來,她對著還在翻滾的林小偉說道:“你要是不想走,那就在這里接著滾吧!”
說完,她扶著林芳芳的走就走。
林小偉在地上哭鬧著滾了一會我和,見張雪竟然真的不理他了,又趕緊跑起來,哭著跟在后面。
母子三人走了快兩個小時才走到家附近。
張雪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來過了,再次站在巷子口,她竟生出幾分物是人非的惆悵來。
林芳芳見她媽站在巷子口不知道在想什么,著急回家上廁所的她一路小跑到了自家門口,扯著嗓子喊:“媽,快點。”
張雪應了一聲,抬腳就往家走。
剛走了沒幾步,旁邊的鄰居打開了門。
張雪下意識地開口打招呼:“在家啊……啊!”
一盆混著食物殘渣的刷鍋水,兜頭就淋在了張雪的頭上。
“你干什么呀!”
張雪氣得哇哇叫。
鄰居一手提著盆,一手叉著腰:“等你好幾天了,你終于露頭了。你不是喜歡吃別人剩下的嗎?這刷鍋水可對你的味?”
說完鄰居出門扯著嗓子大聲吆喝了起來:“左右領導,街坊四鄰,大家快出來看啊!破鞋回來了!”
這一嗓子,把周圍的鄰居全給叫了出來。
“竟然還有臉回來!”
“呸,不要臉的狐貍精!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以前整個端個官太太的架子到處唬人,沒想到竟然是個假的!”
“騙子!蕩婦!不知廉恥!”
“給我們滾出這條街!”
鄰居們把張雪圍在中間罵,唾沫星子都快把她給淹死了。
最后張雪實在受不了,一把推開其中一個鄰居,悶著頭沖進了自家院子里。有幾個情緒異常激動地鄰居甚至追到了門口罵,嚇得林芳芳趕緊把大門給關上。
張雪聽著外面的謾罵聲,躲在屋里捂著嘴哭了起來。
在部隊的時候,她除了害怕會坐牢以外,根本沒想過其他。
沒想到,不用坐牢的后果,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
這還是只附近的鄰居。
等這件事情傳來了,只怕以后她走到哪兒,罵聲就要跟到哪兒了。
林芳芳聽著外面的罵聲和屋里的哭聲,一時間也忘了自己想上廁所了,靠著墻角蹲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唯獨林小偉,完全就跟個沒事兒人一樣,摸著肚子跑到屋里問道:“媽,咱們今晚吃啥?我餓了,要不你帶我們去下館子吧?我好久沒下過館子了。”
張雪心里正難受著,聽到林小偉這話,忍不住崩潰地吼道:“吃吃吃,你整天除了吃還知道什么!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什么也不懂的蠢貨!”
林小偉長這么大,頭一回被張雪罵,愣了幾秒后,扯著嗓子就哭了起來。
孩子的哭聲,院外鄰居們的罵聲,交匯在一起,逼得張雪大叫一聲,也不管身上被刷鍋水給泡透了,一頭扎進床上,拉著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