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瑜正要道謝,門鈴聲便突然響起。
吳慧芳上前打開屋門后驚道:"趙書記,您怎么來了?"
一聽這稱呼,高育良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多年的官場歷練讓他迅速恢復(fù)常態(tài),迅速地起身相迎。
梁瑜和孟鈺見狀,也連忙跟著站起身來。
趙立春在趙瑞龍的陪同下緩步走進屋子,臉上掛著標志性的和藹笑容:"育良啊,聽說你家里來了貴客了?"
高育良上前半步笑道:"是我的學生梁瑜,帶朋友來拜訪。"
"梁瑜..."趙立春輕輕重復(fù)這個名字,仿佛在品味什么。
他忽然展顏一笑:"既然是育良的得意門生,不如留下一起吃個便飯?"
梁瑜抬眼打量著眼前這位位高權(quán)重的趙書記,劇中從未出現(xiàn)過的人物此刻真實站在面前,先不說這種老狐貍的精明自己對付不了。
光看到他身后歪嘴笑著轉(zhuǎn)鑰匙的趙瑞龍,梁瑜就不愿與他們過多糾纏。
梁瑜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微微欠身:"實在抱歉,今晚已經(jīng)約了人,"聲音不卑不亢。
趙立春眉頭微微皺起,又很快舒展:"年輕人交際多,理解,那我就不勉強了。"
他轉(zhuǎn)向高育良,"我就是順路來看看,不用送了。"
直到父子倆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吳慧芳才長舒一口氣。
高育良摘下眼鏡,用力揉了揉眉心:"小瑜啊..."他的聲音透著疲憊,"立春書記畢竟是漢東的一把手,當面駁他面子...終究還是不妥。"
梁瑜當然明白老師話里藏著的關(guān)切,但他也絲毫不怯,一個遠在漢東的封疆大吏,等進了京城,真以為還能一手遮天嗎。
更何況,下一屆省書記可是帶著中央任務(wù)來整頓漢東的。
"老師的苦心我懂"梁瑜抬起頭,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可我聽說趙書記,不是馬上就要進京了?"
高育良的話卡在喉嚨里,他透過鏡片打量著這個年輕的學生。
梁瑜既然能如此說,那他的背后可能就是某個扎根京城多年的實權(quán)派,京城...是趙家的龍?zhí)叮瑓s也可能是梁家的主場。
"你啊..."高育良忽然失笑,搖了搖頭,"既然心里有數(shù),老師就不多說了,有事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梁瑜鄭重地點頭致謝,:"謝謝老師。"
他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從孟鈺的帆布包里抽出一沓裝訂整齊的文稿:"對了老師,我最近在寫一部關(guān)于明朝歷史的小說,想請您指點一二。"
高育良原本略顯疲憊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鏡片后的目光變得炯炯有神:"哦?你也對明朝感興趣?"
"老師也喜歡明史?"梁瑜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
吳慧芳掩嘴輕笑:"你這可問對人了,你高老師書房里全是明史典籍,連《明實錄》都能背出幾段來。"
高育良擺擺手,但眼角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笑意:"談不上研究,就是有些粗淺的見解。"
他接過梁瑜遞來的手稿,封面上《明朝那些事兒》幾個大字龍飛鳳舞。
隨著書頁翻動,高育良的眉頭時而舒展時而微蹙。
"用這種幽默的筆法寫歷史..."高育良摘下眼鏡擦了擦,"確實很新穎。"他將手稿輕輕合上,"不過..."
"老師但說無妨。"梁瑜身體微微前傾。
"你覺得歷史小說的核心是什么?"高育良突然問道,手指在書封上輕輕摩挲,"是趣味性,還是..."
"是真實。"梁瑜不假思索地回答,"幽默只是外衣,但骨子里必須尊重史實。"
高育良眼中閃過一絲贊許:"說得好!那你對明朝哪段歷史最感興趣?"
"萬歷年間。"梁瑜脫口而出,隨即又補充道,"特別是張居正改革那一段。"
"好!好啊!"高育良突然拍了下膝蓋,聲音提高了八度,把正在倒茶的吳慧芳嚇了一跳。
"跟我來。"他起身帶著梁瑜走入書房,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泛黃的《萬歷十五年》,書頁間還夾著密密麻麻的筆記便簽。
"你看這段..."高育良激動地翻開書頁,指尖在一段文字上重重劃過,"張居正的考成法,放在今天都不過時!"
梁瑜湊近看去,發(fā)現(xiàn)書頁邊緣寫滿了批注,墨跡深淺不一,顯然是在不同時期留下的。
他忽然注意到一段特別標注的文字:"老師,您這個觀點..."
"怎么?"高育良眼睛發(fā)亮。
"關(guān)于張居正與馮保的關(guān)系,我查到一些新史料..."
吳慧芳將茶點輕輕放在托盤上,對著孟鈺無奈地搖搖頭:"讓你見笑了。老高平時在單位端著架子,一聊到明史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她眼角泛起溫柔的細紋,"這些年能跟他聊到一塊兒去的,除了他以前的那些老學究同僚,還真不多見。"
孟鈺接過茶盤,抿嘴笑道:"能遇到志趣相投的人是好事。"
她望向書房,梁瑜的身影在光影中若隱若現(xiàn),"就像..."
"就像你們年輕人說的'同好'?"吳慧芳接過話茬,從果盤里揀了串葡萄遞給她。
書房里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大笑。高育良洪亮的聲音穿透門板:"妙啊!這個'考成法'的現(xiàn)代解讀!"
接著是梁瑜清朗的回應(yīng):"老師您看這段內(nèi)閣票擬..."
話音未落,就聽見高育良迫不及待的回應(yīng):"等等!我書房里正好有相關(guān)史料!"
吳慧芳搖搖頭笑道:"瞧瞧,這哪像師生,倒像兩個挖到寶藏的孩子。"
夕陽的余暉透過紗簾,在書房的地板上拖出長長的光影。
高育良意猶未盡地合上最后一頁手稿:"小瑜啊,"他輕輕摩挲著書封,"這部《明朝那些事兒》,說不定能開創(chuàng)歷史寫作的新風格。"
書桌上的茶早已涼透,卻無人顧及。
梁瑜恭敬地接過手稿:"多虧老師指點,能和您探討明史,我受益匪淺。"
他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滿了高育良的建議,墨跡還未干透。
高育良起身時,膝蓋處的褲子還留著久坐的褶騶:"后生可畏啊!我教書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遇到對明史這么有見解的學生。"
四人走出省委大院時,吳慧芳上前相送道:"下次來提前說,阿姨給你們做拿手的糖醋魚,你高老師好久沒這么開心了。"
高育良突然拍拍梁瑜的肩膀:"記住,無論寫歷史還是走人生,都要——"
"既要腳踏實地,也要仰望星空。"梁瑜接口道,師生二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