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省委黨校大門前,一輛輛公務車次第亮起刺目的車燈,破開了夜色。
駐京海督導組的成員們步履匆匆,帶著臨時受命的緊張感,小跑著登上早已等候在側的大巴車。
另一邊,幾輛閃爍著幽藍警燈的治安車穩穩停駐。
引擎未熄,警笛長鳴,散發出蓄勢待發的壓迫感。
省紀委的幾位精干人員也已迅速集結完畢,神情肅穆,靜立車旁。
在這片匆忙與肅殺之中,梁瑜、何濤與匆匆趕到的祁同偉三人自成氣場核心。
祁同偉顯得尤為忙碌,他手中緊握對講機,語速極快卻條理分明地安排著車隊調度、人員配置、沿途保障。
每一個指令都清晰有力,展現出極強的現場掌控力,他的動作幅度不小,帶著一種刻意的干練:
“1號車負責開路,保持通訊暢通!2號車押后,確保車隊安全!所有人員,檢查裝備,隨時準備出發!”
他對著對講機低吼,聲音在寂靜的凌晨格外清晰。
待所有指令下達完畢,祁同偉這才猛地轉身。
臉上瞬間切換成一種全力以赴的懇切表情,快步走向梁瑜與何濤二人:
“梁顧問!何組長!督導組全體成員、省廳支援力量、省紀委同志已全部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發!請指示!”
何濤的反應極其冷淡,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鼻腔里發出一聲極輕的冷哼,那聲音里蘊含的不信任甚至厭惡,幾乎不加掩飾。
梁瑜則不同,他臉上浮現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淺笑,微微頷首:“辛苦祁廳長了,深夜奔波,有勞了。”
祁同偉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更加熱切,腰板挺得更直,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擔當姿態: “這是省廳的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京海發生如此駭人聽聞的惡性案件,是對法律的公然踐踏!更是對中央權威的嚴重褻瀆!”
他胸膛起伏,顯得義憤填膺: “我祁同偉,身為漢東省治安廳廳長,在此案面前,責無旁貸!
不破此案,我祁同偉無顏面對中央信任,更無顏面對京海的群眾!”
梁瑜靜靜地聽著,臉上那抹淺淡的笑意始終未變,直到祁同偉慷慨陳詞完畢,這才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入祁同偉耳中: “嗯。祁廳長有這份擔當和決心,是群眾之幸,也是法治之幸啊。”
他頓了頓,目光平靜地直視著祁同偉的眼睛: “那么,此案,就麻煩祁廳長,務必傾盡全力了。”
祁同偉臉上立刻帶上更深的堅毅:“請梁顧問、何組長放心!祁某必不負眾托!”
待到梁瑜和何濤步履沉穩地登上考斯特中巴,厚重的車門緩緩關閉。
祁同偉臉上的決絕收斂了幾分,他猛地抄起對講機,聲音高亢而極具壓迫感:“全體注意!目標京海,立即出發!”
隨著車隊浩浩蕩蕩的駛離京州,漢東的各方勢力的反應自也各不相同。
省委大院中。
劉省長獨自枯坐在書房中,指尖重重揉著發脹的眉心:“調研組腳跟還沒站穩,就出了這么一樁案件……這往后,還怎么順順當當地往下走?”
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充滿了無力感,“算了,橫豎是半只腳踏進退休的人了......好也好不到那去,差也差不到那去......”
像是終于說服了自己,他拿著電話的手在空中懸停了片刻,終是輕輕將其放回了抽屜深處。
高育良宅邸。
高育良靜立在寬大的落地窗前俯視著城市的燈火,手中端著一杯早已涼透的清茶。
吳慧芳裹著披肩走近,看著丈夫沉默的背影,忍不住低聲道:“原想著明天你就能跟梁瑜對上話了…誰料又橫生枝節。
要我說,你就給他打個電話又能如何?老師關心弟子,天經地義。”
高育良聞言,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輕笑,目光依舊投向深沉的夜色:“何必急于一時呢?”
吳慧芳蹙眉,憂慮更深:“這中央的政策到底指向哪邊?也好讓我們心里有個底,盡力去配合,別一不小心…惹了一身土回來。”
高育良緩緩搖了搖頭,沒有解釋,也沒有再說話。
吳慧芳看著他紋絲不動的背影,只能在心底輕嘆一聲。
這老高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放不下他那份書生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