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瑤看著手里的粥,眼底閃過怒意卻強忍著。
最后,她看了眼在座的人,默默做了個深呼吸,然后拿起勺子。
瓷勺碰到裴臨淵齒間的瞬間,沈凌瑤聽見他極輕地嗤笑。
她強壓下顫抖,又舀起一個小蟹黃湯包,卻被對方偏頭躲開:“太燙。”
他眼角余光瞥向謝沉戟鐵青的臉,故意挑起唇角。
“你是不知道要吹涼?”
沈凌瑤一忍再忍:“那換一道菜……”
“就吃這個,幫我吹。”
裴臨淵毫不客氣地命令。
“……”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實在是不方便把蟹黃包扔在他臉上。
強制冷靜后,沈凌瑤將勺子放在唇邊輕輕吹著。
看到這一幕,謝沉戟有些不悅,放在桌上的手逐漸握緊。
就在他要開口時,裴玉蓉突然站起,不慎打翻的羹湯在席面上蜿蜒成河。
可即便如此她也顧不得管,只是急忙說道:“沉戟哥哥嘗嘗這個!”
她將一整盤水晶肴肉推到謝沉戟面前,耳垂上的珍珠墜子晃得厲害。
“這是膳房新做的,你最愛吃的......”
謝沉戟臉色陰沉地看了看其他人,似乎是礙于老夫人在,也沒有發作什么。
“五小姐好記性。”
只是這聲音像是淬了冰的刀。
“不過我沒什么胃口,不像世子爺,胃口大開。”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沈凌瑤。
裴臨淵突然握住沈凌瑤的手,將她拉到椅子上坐下。
然后拿起碗親手強喂她喝了一口溫熱的蓮子羹。
作罷,這才抬眼目光似毒蛇般掃過謝沉戟。
“謝將軍若是缺人伺候,改日我送兩個丫鬟到將軍府上?”
他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
“不過論起體貼入微......”
話尾拖得極長,在寂靜的膳堂里回蕩。
沈凌瑤望著謝沉戟驟然握緊的拳頭,又感受到裴臨淵箍在腰間的力道。
終于明白這場早膳,早已成了兩個男人用她做棋子的戰場。
她強撐著保持平靜,卻不知這場暗流,何時才能真正平息。
不能再繼續了,她累了,也忍到了極點。
瓷勺重重磕在纏枝蓮紋的白瓷碗沿,清脆聲響如裂帛般撕開席間暗流,蓮子羹灑了出來。
沈凌瑤垂眸盯著碗中翻涌的蓮子羹,指節泛白地攥著勺柄,任由琥珀色湯汁順著腕骨蜿蜒而下,浸透月白色中衣袖口。
藕荷色襦裙前襟瞬間洇開大片暗黃,宛如暈染的水墨。
“對不住老夫人,是默瑤失手......”
她睫毛劇烈顫動,踉蹌著扶住案幾起身,發間簪子歪斜滑落,顯得有些倉皇狼狽。
“當著客人的面衣裳污了實在是有失禮數,還請諸位容我回房更衣……”
話音未落,腰間突然傳來鐵鉗般的力道。
裴臨淵骨節分明的手指死死扣住她軟肉,錦袍下的蟒紋隨著動作扭曲成猙獰的形狀。
沈凌瑤喉頭發緊,借著被拽的力道猛然向后退去拉開距離。
盛放蓮子羹的瓷碗應聲墜地,在青磚上炸成蛛網般的冰裂紋,濃稠湯汁順著磚縫蜿蜒成河。
這一幕,眾人看著,只覺得耐人尋味。
老夫人更是看破了沈凌瑤和裴臨淵之間的暗中糾纏。
她眸色微動,正要開口,反被裴臨淵搶先。
“慢著。”
男人的聲音冷得能淬出霜,骨節分明的手指閃電般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扯得踉蹌。
沈凌瑤卻強撐著不肯近他跟前,這番較勁下,誰知裴臨淵突然松手。
她重心不穩,整個人朝后倒去。
那一瞬間,她看到了裴臨淵略帶懲罰意味的眼神。
他是故意的!
就在即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時候,謝沉戟本能地探臂相扶。
就這樣,將沈凌瑤接進了他懷里。
四目相對,飯桌上的氣氛霎時間凝固。
謝沉戟手掌堪堪貼在女人柔軟單薄后背,那觸感讓他心頭發顫,面上卻是看不出絲毫。
席間驟然炸開玉帶扣撞擊案幾的悶響,是裴臨淵猛地起身。
他周身氣勢如暴雨前的烏云壓下,墨玉般的瞳孔縮成危險的豎線。
“放手!”
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抱歉,是奴婢失禮。”
沈凌瑤借力站穩,朝謝沉戟深深福身,眼底帶著一抹慌亂。
說完就趕忙沖著老夫人說道:“奴婢這就去退下。”
然后轉身匆匆離去,再也不給任何人借題發揮的機會。
裴臨淵想要去追,卻聽到老夫人重重地咳嗽。
“咳……臨淵,坐下用膳!”
裴臨淵不甘地看向沈凌瑤離開的方向,又瞪了謝沉戟一眼,最后還是不情不愿地坐了下來。
至少要陪祖母用完早膳。
……
沈凌瑤回到房間本想換身衣服,可是蓮子羹太過黏膩。
若是不洗干凈,只怕渾身難受。
她出門詢問灑掃的僧人,得知后山有一處溫泉可以洗漱。
小和尚告訴她,那地方白天里沒有人去,她可以放心去洗。
道謝后,沈凌瑤便拿了件干凈的衣服前往后山。
……
果然,在一處隱蔽的地方,沈凌瑤發現了那個溫泉。
不是很大,正好能容下三五人。
她環顧四周,確定沒什么人,這才脫掉衣服走進溫泉里。
本想著趕緊洗一洗,不粘膩了就換好衣服離開,
前后應該不會超過一盞茶的功夫。
可她剛下去,便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頓時,沈凌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不會這么倒霉吧?
她趕緊從岸邊扯下臟的外袍擋在身前。
而那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蒸騰的熱氣在沈凌瑤眼前凝成白霧,她攥著濕漉漉的外袍緊貼溫泉石壁。
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前面的樹叢。
直到,裴臨淵的走了出來,她才松了口氣。
男人墨色錦靴碾碎滿地松針,蟒紋銀線在朦朧水霧中泛著冷光。
他倚著遒勁的松枝垂眸俯視,睫毛在眼下投出鋒利的陰影,像即將收攏的羅網。
“你倒是會挑地方。”
沈凌瑤仰視著他,語氣不悅:“世子來這里做什么?”
“怎么,剛才不是很緊張嗎?有我在,你可以放心洗。”他語氣帶著調侃。
“不勞……”
她話還沒說完,便看到他慢條斯理解開腰間玉帶,玄色錦袍轟然墜地,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你干什么?”沈凌瑤下意識抱緊衣服,警惕地瞪著他。
“我聽說了,這兒沒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