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才剛見過面,你們說如果我今天主動去找她,她會不會覺得煩啊?”
好好的周六被叫出來不說,還莫名其妙的要聽情竇初開的兄弟分享自己的情感苦惱。
鄭桐川很清楚陳馳宇在列表里把他備注成了“不通人性”,但他現在恨不得自己真的不通人性,這樣他就能直接走人,而不是在這里開情感講壇。
偏偏邊上還有一個捧哏的。
“不會吧,”許九說:“她下班那么累還愿意陪你回家吃飯,不就是說明她不煩你嗎?”
“但她難得休息一天,”陳馳宇想了想還是不好,“不是都說,再親密的關系都需要足夠的私人空間嗎?”
“是嗎?看人吧。”許九拿自己舉例,“我就不需要私人空間,我女朋友想找我我開心還來不及。換個角度好了,要是你那位整天纏著你,你會煩嗎?”
換成是她整天纏著自己。
……還有這種好事?
“當然不會。”
“說不定她也和你一樣呢?不問問怎么知道。”來自于實踐派的提議。
“那我……”
見他還真被說動了,鄭桐川冷不丁地道:“你倆情況不一樣,人家又不是他女朋友。”
“……”被一盆冷水拉回了現實的陳馳宇。
許九恍然:“哦,對哦。”
好不容易鼓起的一點勇氣又沒了,陳馳宇坐不住了,他忍不住起身在客廳里走來走去,晃得鄭桐川頭疼。
自從陳馳宇上次在群聊里暴露了那看似很真的約會照片,其實依舊是假的之后,鄭桐川就已經察覺到這回和以前都不一樣了。
情侶照片誰不會拍?上網一搜都是一大堆模板。
以前那些收錢辦事假扮女友的難道就不會?她們當然會,但她們會沒用,因為陳馳宇這個當事人根本不會配合。
不親眼見一下估計很難想象。
鄭桐川印象最深的就是,某一位假扮女友的女性認為多約會記錄生活才更真實,于是向陳馳宇提出了定期約會的計劃。
陳馳宇轉頭給她打了一筆錢,讓她找個替身替他約會,拍完照再用AI換臉假裝就是他在約會。
還有逢年過節,正常情侶就算不出門,聊天軟件里多少也該有點甜蜜互動。
人家讓他配合發點甜言蜜語,他讓人家回去自己P。
分明是他主動花錢找人假扮女朋友,結果一點都不想自己參與不說,平時跟“女朋友”更是零交集,陳母看不出來是假的才有鬼。
鄭桐川問過他,他問他是不是故意想被發現,這才演都不演。
結果陳馳宇比他還疑惑,他說“又是約會又是說情話,和真談了有什么區別?我花錢就是為了不干這些,總不能花了錢還要我遭罪吧?”。
當時的鄭桐川覺得有點道理。
現在的鄭桐川覺得有個屁的道理。
所以當看到這個說著“花了錢為什么還要我親自上”的家伙發的朋友圈照片時,鄭桐川是真的以為他談戀愛了,要不然不能解釋陳馳宇怎么想通了要去“花錢遭罪”。
其實說在談也沒什么不對,不過是這家伙一個人在談。
自從被他們發現是假女友之后,陳馳宇就開始放飛自我了,鄭桐川每天都能收到一大堆沒有營養的垃圾信息。
包括但不限于:“雖然是我第一次做飯,但她說好吃”、“你說她是不是在哄我?還給了我貼紙,我又不是收到枚貼紙就會高興的小孩”、“她為什么要哄我,她是不是怕我傷心啊?……不過被她哄好像還挺開心的”、“她讓我把一起買的零食都帶回家,我自己又吃不掉,都是她愛吃的口味,我總不能讓她來我家吃,我倆又還沒那么熟”、“但話又說回來,零食放久了過期就浪費了”。
接著從來不進廚房,連水果都懶得自己洗的大少爺突然開始學做飯了。
鄭桐川被迫變成了備忘錄。
大少爺的碎碎念轉變成了食譜分享。
鄭桐川每天一打開聊天軟件,入眼的就是《【男友必學!】健康低脂,女友愛慘了》、《情侶共同完成,甜蜜二人餐》、《輕松上手!!一周不重復,快讓你的男朋友去學吧!》。
雖然已經做到這個程度了,但當鄭桐川問起來,陳馳宇就又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口咬死了這只是為了豐富生活,給第一次的失敗一雪前恥。
經歷了賽車搭檔背負起家業轉變成霸總預備役,又從霸總預備役變成了家庭主夫。
就在鄭桐川想,陳馳宇的這種自欺欺人狀態會持續多久的時候,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從來不承認,但讓他否認也不愿意的家伙一夜之間突然就開竅了。
開竅之后的陳馳宇比之前還麻煩,像只無頭蒼蠅一樣,想東想西就是抓不住重點。
就比如現在。
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從來沒有和異性接觸,又是頭一次有了心上人,會不知所措才是正常的,突然就變情圣反而離譜。
鄭桐川忍不住提醒:“你現在要做的,難道不是先從委托關系里抽身嗎?”
從那天之后心里就亂得很的陳馳宇聞言腳步一頓,他看向鄭桐川。
“她有說除了委托之外都別找她嗎?”鄭桐川問。
陳馳宇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有點臉紅,抬手捂了下嘴,表情有點不好意思。
“她說就算不是委托也會見我……”
鄭桐川:“……”
那表情看得人惱火。
更惱火的是邊上還有個許九,純粹的單細胞一聽立馬道:“磕到了!祝99!”
鄭桐川:“……”
就現在這樣,要是告白就完了。
很顯然陳馳宇也很清楚,他聽到許九隨口一句的祝福都忍不揚了一下嘴角,但一想到現實的情況,又沮喪起來,像一只大雨天淋濕了還被人踹了一腳的狗。
“只要她需要假扮你的女朋友,那她就會自然處在一個工作狀態,”鄭桐川頭疼地扶額,“工作的時候不是所有人都有空去長戀愛腦的。”
“總而言之,你既然喜歡她,要么直接告白定生死,要么就先把自己從老板的身份抽離出來,至少相處的時候成為對等的關系,讓對方意識到你是一個有魅力的異性……”
說到這里,鄭桐川遲疑了一下。
單說有魅力的話,其實光陳馳宇這身高這臉這家世就已經足夠了,但不可否認 ,就算條件再好,看得到摸不著肯定也不行……
雖然陳馳宇從來沒有正面提及過,但怎么說也認識了這么多年了,鄭桐川對陳馳宇的“厭女”有自己的理解,不過陳馳宇本人不易愿意提,那他當然就繼續裝不知道。
鄭桐川看向此時已經正襟危坐,認真聽講的陳馳宇,苦口婆心地建議:“可能聽起來有點為難你,但你要知道,有時候想要吸引心上人的注意,是需要出賣一點男色的。”
“?”
這兩人也不是認識一兩天了,至今還是單箭頭只能說明對方對他的臉和錢都免疫,與其指望這家伙有什么追人技巧,還不如簡單直白一點出賣色相。
鄭桐川道:“我知道有時候身體的反應很難忍,但是你必須忍,還要盡可能主動一點。”
想到對方連和異性靠近都接受不了,鄭桐川就發愁。
至少牽手總得能牽吧?這都做不到的話他建議是直接放棄:“沒有女人會喜歡連簡單的接觸都忍受不了的男人的。”
鄭桐川其實是想讓陳馳宇借著這個機會克服一下自己的心理障礙,畢竟這次是他喜歡的人,多少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說完之后就見原本還在認真聽的陳馳宇忽然就漲紅了臉。
他難以置信地問他:“都已經忍不住了……還要盡可能主動?”
“不然呢?總不能讓人家覺得你連這點都受不了吧?”鄭桐川奇怪,“有反應是正常的,你想跟喜歡的人更進一步,總得付出點努力啊,忍忍就過去了。”
“實在不行了就沖廁所,”鄭桐川道,“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在她面前……”
“你瘋了?!”陳馳宇迅速打斷,“我怎么可能在她面前——!什么最壞的結果,要真那樣你還不如把我殺了算了!”
好強的自尊心……
鄭桐川是不覺得在別人面前吐有什么大不了的,陳馳宇不喜歡亂糟糟的局,可能看得少,其實多得是喝了一堆酒在外頭吐個昏天黑地的家伙。
“雖然不太體面,但你的情況特殊,真發生了那樣的事,可以適當表現地可憐一點。”
對方既然簽了協議,那就應該知道他是拒絕異性近身的,又不是喝酒喝吐的,鄭桐川覺得適當賣慘還是能夠博取到一點同情分的。
情況特殊?
什么情況特殊到他在她面前……她都能原諒他?
“你還能順勢讓她照顧你。”鄭桐川補充。
陳馳宇已經震驚地瞳孔地震了。
這家伙的意思是讓他在她面前忍不住……之后,故意表現地虛弱又可憐的樣子,仗著自己花了錢是她的老板,讓她不要計較的同時還要她來安慰他?
“你還是人嗎?”陳馳宇聲音顫抖。
鄭桐川:“……?”
“有時候人就是會愛上別人脆弱的一面,誰知道呢。 ”鄭桐川懶得再多說,“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又不是我談。”
脆、脆弱的一面?
陳馳宇感覺自己現在腦子亂得厲害,有一種被塞進了很多臟東西,但是又無力反駁,覺得有點道理的無助感。
再怎么說這也太過了吧?肯定行不通的……
他試圖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就見許九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了一包薯片。
許九都準備拆了,被陳馳宇一把奪過。
確定包裝還沒被拆開,他松了一口氣,把薯片好好放回去,陳馳宇又從另一個柜子抽了包零食扔許九懷里:“吃這個,那個不能吃。”
目睹這一切的鄭桐川:“你什么時候喜歡吃這個口味了?”
“她喜歡。”
“……”
許九對于吃什么零食倒無所謂,他聽了他們聊的全程,問道:“你倆煲電話粥嗎?談之前我每晚都給我女朋友打電話,聽她說工作上的事,生活上的事,時間久了她也會主動給我打。”
“倒不是為了別的,我就是覺得這樣一來,她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也能有個人說說,遇到開心的事情,我也可以跟她一起開心,”許九邊拆零食邊道,“現在我倆還會每晚打電話,不過她最近老罵我就是了。”
陳馳宇:“……”
這個建議聽起來好靠譜。
鄭桐川:“……”
周圍兄弟都在搞純愛,他卻建議兄弟玩色誘,他真該死啊……
三個人中唯一脫單的來了這么一出,鄭桐川立刻就把他原本想要分享的一些小技巧全都吞回了肚子,決定徹底閉麥,避免自己變成三個人當中唯一心思不純的。
都特地把人叫出來了,陳馳宇把人帶出去一起吃了頓飯,這才散伙。
雖然說著在煩惱周五見過了周六再見會不會惹她煩,但其實是他太想見她了,又不敢真的去找她,這才在嘴上說說而已。
周五那天的晚上,陳馳宇一閉上眼睛就全是讓他靜不下心的畫面。
根本睡不著,心理亂得一塌糊涂。
他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什么時候喜歡上的,又忍不住思考,自己的身體唯獨對她不排斥,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的緣分也是上天注定的。
但她和他不一樣,她在碰他的時候,不像他那么緊張那么期待。
她對他來說與眾不同,他卻只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陳馳宇花了一晚上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卻是越理越亂,失眠了一整晚,這才想起了求助。
其實鄭桐川說的他也清楚,有著一紙契約在,他就沒有辦法被她當成一個正常的,能夠進一步交往的異性。
但出賣色相什么的……也有點太過了!
比起鄭桐川那些聽著就不靠譜的建議,陳馳宇覺得通過打電話分享生活來培養感情好像還挺可靠的。
于是到了晚上,他撥通了電話。
陳馳宇頭一次因為打一通電話感到緊張,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通電話是為了博取她的好感,是別有用心的。
今天是周六。
雖然是晚上,但這個點她應該還沒睡。
果然,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只是還沒等他說話,電話那一頭就先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聲音聽著很輕,悶悶的,像是埋首于什么之中,帶著輕微的嘆息,又有些慵懶的喑啞。
在對著她說。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