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文京區-豐島區交界。
獨棟危樓旁的空地上,搭建著兩間安置鐵皮房。
“哥,我上學去啦,今晚打工輪休,我會早點回來的,你別亂跑??!”剛上高二的妹妹,臨走前認真叮囑自家老哥。
白木承此時頭痛欲裂,下意識地擺擺手,“路上小心!話說我怎么會亂跑……”
“……不對,我還真會!”
看著妹妹離開的背影,白木承猛然驚醒,前世記憶猶如潮水般涌入大腦,讓一切顯得似是而非。
他昨晚被打了一黑棍!
被送去醫院,簡單包扎后,擔心會花太多的醫療費,便跌跌撞撞地一路跑回家來,躺在床上昏死過去。
“嘶……”
頭疼。
白木承去到屋外,打開水管洗了把臉,抬起頭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頭上纏著紗布,滲出的血漬已經干涸。
白木承用手輕輕碰了碰。
“嘶!”
頭……不對,是腦仁兒疼!
他想起來了——
從前有個心善的老爺子,先后收養了無家可歸的白木承,以及因地震而雙親罹難的妹妹,三人拼湊起來一個家。
病危彌留之際,老爺子將祖傳的地皮,以及上面的舊道場,留給了兄妹二人。
本以為靠開設兒童興趣班之類的雜活,還能安穩度日,然而白木承卻在一次訓練后頭痛發作,去醫院查出得了病——
慢性創傷性腦病,俗稱“拳擊病”。
常見于職業拳擊手,因腦部反復遭受外力沖擊,導致彌漫性小出血點、腦萎縮、神經纖維退化——即“腦損傷”。
早期表現為動作遲緩、步態不穩、口齒不清;中期出現帕金森綜合征;晚期有可能發展為癡呆、癲癇、人格改變等。
目前,拳擊病仍缺乏特效療法,只能調養。
據醫生所說:幾十年前,一位名叫“矢吹丈”的拳壇新秀,即將在世界舞臺上嶄露頭角,最終卻在一場比賽后倒了下去——拳擊病就是原因之一。
……
患病后,白木承的身體越來越差,無法再開設興趣班,本就冷清的道館日漸破落。
而最近兩年,白木承的病癥發展到中后期,有時甚至會失神走失。
為了給自家老哥治病——起碼延緩病情發展,妹妹櫻井有紗四處籌錢,在花光本就不多的存款之后,不慎被本地極道哄騙,欠下高利貸。
醫藥費本就極貴,加上利滾利,欠款早已成為天文數字,本地極道便提出,要用道館的這塊“地皮”來抵債。
然而白木承心里清楚,這群極道的本質就是混混,毫無信譽可言,即便將地皮交出來,兄妹二人也不會有一天好日子過。
倒不如說,一旦在轉讓書上簽字,那群混混將再無顧慮,必然將兄妹二人徹底吃干抹凈!
白木承拒不簽字,于是遭到報復,在夜路上被打了一記黑棍。
……
……
白木承睜大眼睛,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伴隨著劇痛和眩暈,他只覺得眼前一切都在放緩,鏡中的“自己”也在蠕動變幻。
怎么會這樣……
又犯病了?
但奇怪的是,白木承的意識卻無比清晰,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跳動,但每次跳動的間隔卻在拉長。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變慢。
唯獨鏡子中的“自己”,如墨水云煙一般變幻,成了另一個人——
那是一位健碩的中年人,上身披著暗紅袈裟,下半身著白色道服褲,額頭綁著一條紅色束帶。
濃眉大眼,虎目圓睜,臉上帶有稀疏的胡渣,卻不見邋遢,反倒像是墨汁灑落在宣紙上,蒼勁有力。
……?。?/p>
記憶翻涌,白木承下意識想到這個名字。
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位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格斗家——來自于《街頭霸王》世界。
隆是純粹的“格斗求道者”,修習源于暗殺拳法的格斗術,并將多種格斗技融會貫通,基本功尤其扎實,格斗風格極具廣泛適用性。
……
鏡中,隆的身形好似由墨水勾勒,飄忽不定。
還有更多模糊的影子,像是魁梧的摔跤手、涂著臉彩的相撲力士、腰間別著酒壺的醉拳高手、留著奇怪掃把頭的大兵……
時間好像只過了一秒鐘,但白木承卻能思考許多,在這短暫的一秒鐘內保持清醒,同時讓思維爆炸式運行。
“時間放緩,而我還在思考?!?/p>
“那是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格斗家——?。克诙⒅??!?/p>
“他想對我說什么?”
“不對,他不想說話,而是要……”
白木承猛然察覺。
隆后撤半步擺出站架,右拳在腰間向上緊握,一呼一吸間鼻翼微微顫抖,目光已然瞄準自己。
轟!
隆一拳打出,直奔白木承面門!
那是絕對意義上的兇猛一拳,動作樸素無華,卻裹著一股開山裂石般的勁氣,吹得白木承臉皮抖動,幾乎睜不開眼。
緊張感瞬間到達頂峰,仿佛全身血液都在涌動,五年未曾鍛煉過的身體,也在此刻被迫復蘇!
唰!
白木承側閃躲避,但動作還是慢了半分,隆的兩根指節刮到他的腦袋,讓白木承瞬間失衡,跌倒在地。
而直至此刻,白木承才終于回過神,喉嚨跟上思維,發出一聲驚呼——
……
“啊!”
宛若大夢初醒,眼前的隆在揮出一拳后,猶如水中墨般飄蕩消散。
周遭停滯的空間,也早在白木承有閃躲動作之前,就已經重新恢復流動。
“……”
鼻下有感覺,白木承伸手一摸,指肚上出現一抹鮮紅。
流鼻血了。
“剛剛一切都陷入停滯——包括我自身,只有意識思維還在高速運轉,能讓我在一瞬間大量思考……”
“我被隆打中了?”
“那一拳能躲嗎?我還能再跟隆對練嗎?其他格斗家們的虛影呢?”
“……等等,我剛才閃躲了?!”
白木承的精神猛然一震,不顧形象的從地上爬起,兩條手臂自然下垂,重心保持中線,兩條腿蹦跳幾下,緊接著前后快速滑步。
唰——唰!
幾輪測試下來,白木承有了判斷,此前“拳擊病”造成的步態失調、動作遲緩等,已然看不出半點痕跡。
似乎……自己的病好了?!
“腦仁兒不疼了,眼睛能看清東西,手指也很穩,所以真是一悶棍——還是一拳頭,給我打好了?”
“得去醫院復查下!不行,兜里沒錢,得等有紗回來?!?/p>
“冷靜點,不然有紗會覺得我病入膏肓,到晚期了……”
“……”
咣當!
思索之際,街上一聲巨響,打斷了白木承的思路。
白木承循著聲音望去,看見一個身穿條紋西裝,留著金色大背頭的極道小頭目,領著兩個戴墨鏡的黑西裝,正朝自己走來。
剛剛那一聲,是小頭目一腳踹在了欄桿上。
“喂!你個殘廢垃圾,好久不見了??!”
小頭目自顧自地走來,環視一圈,朝白木承啐了一口,“有紗妹妹呢?這破地方總得有點女人的香味,才能呆得下去吧!”
“嘖,跟個垃圾場似的,真是委屈了這塊好地皮……”
他瞥了眼白木承頭上的繃帶,露出陰笑,恐嚇之意不言而喻。
“受傷了?我就說這附近很危險嘛!所以,我給你帶來一個好消息,你有機會從這里搬走哦!”
“……”
白木承瞥了眼小頭目。
就是這個小頭目所在的本地極道,背靠一家金融公司,哄騙有紗簽下一份高額借貸合同。
現在找上門來,必然是還款期限臨近,想讓白木承簽下抵債文件,盡快將這塊地皮收入囊中。
“看我對你們家多好?你連家門都不用出就能簽字?!?/p>
小頭目介紹起那兩位黑西裝:
“這兩位是帝愛集團的業務員,專門負責土地抵押交接——帝愛是合法的金融機構,就算你找條子……找警察來,也得認賬!”
白木承:“……”
他還在思考應對的方法,卻忽然聽到耳熟的名詞。
與此同時,兩位“帝愛集團”的黑衣人卻分別拿出一份合同。
小頭目隨即話鋒一轉,指著另一份合同道:
“當然,因為有紗妹妹太可愛了,我也希望能多幫幫你們,因此為你們家提供了暫緩還款的方案——”
“你們家是開空手道道館的,你應該會打架吧?”
“我們慘齒組接了個帝愛集團的委托,要受雇去打一場架,但我們人手不足啊,你來幫個忙就太好了!”
小頭目盯著白木承,伸手拿過另一份合同。
“去跟一個什么‘拳愿比賽’的斗技者打一場,試試對方的水——贏了會減免部分,輸了也能再寬限你幾天,如何?”
“……”
白木承一時間給不出回答,因為那兩個詞——本不應該相關的兩個詞,正在他的腦海中來回翻涌。
帝愛集團?拳愿比賽?
白木承的意識又一次陷入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