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鎮南侯下馬,抬頭看著巍峨的宮殿和長長的階梯,正了正自己的帽子,走進了上朝的百官洪流中。
金殿之上,內侍一甩拂塵,尖銳的聲音響徹大殿,“有事啟奏——”
只見站在第一排的鎮南侯越眾而出,嘭的一聲跪在地上。
鎧甲撞擊的寒聲響徹在落針可聞的大殿上。
所有人都是頭皮一緊,鎮南侯今天居然是戎裝進殿!
龍案之后的皇帝面色一沉,語氣十分不悅,“鎮南侯,你有何要事?”
鎮南侯將一幅明黃的卷軸舉過頭頂,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啟稟皇上,昨日本是公主下嫁的喜事。卻未曾想,有人膽大包天,用一個啞巴頂替大公主,企圖蒙混過關!”
百官聞言一片嘩然,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世人皆知,大公主和鎮南侯府世子是先帝賜婚。
誰知云徊發生意外,昏迷不醒,眾人也只能三緘其口,誰也不敢提公主嫁人一事。
一年拖一年,拖到大公主如今都十八歲了,皇上不得已下令二人完婚。
昨夜鎮南侯府辦的是小型家宴,皇家卻無一人出席,輕視的態度可見一斑。
今天,鎮南侯舉著先皇的圣旨就來了,直言有人從中作梗,就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明晃晃地指責皇帝不守承諾,背信棄義!
原本還想替皇上解釋點什么的宰相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和鎮南侯拉開距離。
他真怕皇上一生氣,把硯臺鎮紙砸過來。
鎮南侯武功高強,身形矯健,他能躲,自己一介文官,一碰就碎,還是不要摻和在里面為妙。
“呵,”皇帝輕笑一聲,不辨喜怒,“鎮南侯說笑了,朕親眼看著大公主上了花轎,里面怎么可能是個啞巴?”
“莫不是你們鎮南侯府偷梁換柱,把我的孩兒扣下了吧?”
鎮南侯舉著圣旨的手都在發抖。
他正欲分辨,就聽到一陣哭嚎聲從金殿之外傳來。
“父皇,父皇!我的侍女不見了!給我梳頭那個小魚兒不見了!”
一個衣著華麗,滿頭金玉的艷紅身影沖進大殿,像是沒看到跪在地上的鎮南侯似的。
大公主跪在地上,哭得凄凄慘慘,“父皇,昨夜女兒上了花轎,未曾想一陣異香襲來,女兒當時就暈了過去。”
大公主按了按眼角,像是剛剛看到鎮南侯一般,驚呼出聲,“鎮南侯,你怎么在這兒?”
鎮南侯冷哼一聲,沒有錯過大公主心虛亂轉的眼神。
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大公主這話問得蹊蹺,臣也想問問公主,皇宮大內,守衛深嚴,究竟是誰有這手眼通天的能力,可以悄無聲息地將公主迷暈,再換一個侍女進花轎替嫁?”
鎮南侯提高聲音,氣場全開,質問的回聲盤旋在金殿之上,久久不安。
皇帝蹙眉,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他沒想到鎮南侯如此難纏。
皇帝面沉如水,語氣盡是不悅,“鎮南侯,昨夜之事,的確是個意外……”
鎮南侯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大公主,不想再聽皇室之人的任何狡辯之詞,“我要大公主嫁入鎮南侯府!”
“不可能!”大公主倏地站起身,眼眶泛紅,卻沒有半滴眼淚,“鎮南侯,你未免欺人太甚!”
“要我守著個活死人過完下半輩子,本宮不如現在就死了干凈!”大公主說著,埋頭就要往金殿的柱子上撞去!
“皇兒不可!”皇帝站起身,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電光火石間,鎮南侯冷眼伸出右腳,精準地踹在大公主的膝蓋上。
大公主左腿一軟,登時撲倒在地,眾目睽睽之下,摔了個狗吃屎!
鎮南侯拍了拍長靴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冷眼看著大公主爬起來,淡淡地說道:“大公主大可不必,微臣并不想強人所難。”
“鎮南侯你放肆!”皇帝一拍龍案,怒氣沖沖地吼道。
天子一怒,文武百官呼啦啦跪了一地,整齊劃一地勸,“陛下息怒。”
跪著的鎮南侯臉色微變,雖然低頭,語氣卻沒有半分恭敬,“臣與陛下相識于年少,為國捐軀,微臣沒有一句怨言,百死不悔!”
“但徊兒的婚有人從中作梗,如此侮辱,臣不服!”
“皇上——”鎮南侯真心實意地磕了個頭,額頭伏在冰涼的地面上,語氣悲涼,“如果皇上不再信任微臣,微臣可以告老還鄉,不再入朝。”
“但請皇上替微臣追查當年兇案的真兇,追查昨夜婚事的黑手,還鎮南侯府一個公道!”
“求皇上,還鎮南侯府一個公道!”
鎮南侯重復最后一句,灌滿了真氣,讓這句話擲地有聲,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金殿的每一個人心上。
包括面色陰晴不定的皇帝。
包括跌坐在地上,驚慌失措的大公主。
“阿嚏——”為魚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誰又惦記上自己了?
剛才她看到懷山的身影一閃而過,拿著東西往院子里走去。
為魚忍不住跟在后面,想要跟著混進云徊的院子。
她都打算好了,到時候云徊要是問起來,自己就說迷路了。
反正現在她是個啞巴,只需要比比劃劃,云徊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沒想到轉過角門,就和云徊碰了個正著。
“你怎么在這兒?”
云徊看到為魚小心翼翼的模樣,像個被人發現的小貓一樣,靈敏地縮回了自己的爪子。
我迷路了。
為魚神色坦然,絲毫沒有被抓包的赫然。
云徊輕輕一笑,冰雪初融一般的風華絕代。
美人一顰一笑都那么令人心醉。
為魚只能在心中感嘆自己能力盡失,不然直接將云徊擄回去當壓寨相公。
正當為魚自怨自艾的時候,云徊又開口了,“我院子里還少一個打掃的人,你愿不愿意過去?”
為魚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云徊,還能有和美人共處一個院子的好事?
面前的少女不是絕色,但那雙眼睛卻極為靈動活潑。
明明不能說話,卻已經靠眼神傳遞出千言萬語。
云徊手指微曲,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的沖動,面上還是一片平靜。
“在我的院子里當三等侍女,一個月二兩銀子……”
云徊還在組織語言,繼續說服為魚,沒想到對面的少女直接雙手握住自己的手,拼命點頭。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