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盡全身力氣,把腦子里盤旋了一早上的、從彈幕那里剽竊來的、最離譜也最可能保命的理由,一股腦地吼了出來。
顧庭生錯愕,被這句話雷住了。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嘴巴。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就是你昨晚的話,說服了我,對,是說服了我!"
蘇軟軟硬著頭皮解釋,感覺自己的臉燙得能煎雞蛋:
"爺爺身體不好,我爸又不疼我,我們離婚的話,我就沒有家了。"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再說了,你剛把我睡了,總不能提起褲子就走人,多渣啊!"
顧庭生的眼神瞬間變得危險起來,像是餓了三天的狼看見一塊五花肉。
蘇軟軟下意識拉著被子往后縮了縮,結(jié)果彈幕又開始了狂歡:
【睡服兩個字,肯定讓顧庭生暗爽了】
【剛穿上的衣服,又快脫了,這次我可要錄屏...】
【姐妹,細節(jié),我要看細節(jié)...】
【樓上姐妹穿條苦茶子吧!口水滴我彈幕上了!】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窗外聒噪的鳥鳴仿佛瞬間被按下了靜音鍵。
奢華寬敞的臥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調(diào)送風(fēng)系統(tǒng)發(fā)出的、幾不可聞的微弱嗡鳴。
蘇軟軟說完就又后悔了,恨不得當(dāng)場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種虎狼之詞她是怎么說出口的?
彈幕害我!她絕望地閉上眼,根本不敢去看顧庭生此刻的表情。
是震驚?是厭惡?還是覺得她瘋得更厲害了?
時間像是被膠水黏住了,每一秒都拖得無比漫長。
預(yù)想中的暴怒或者冷笑并未降臨。
幾秒鐘后,蘇軟軟才敢偷偷掀開一點眼皮縫。
只見顧庭生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身體似乎有極其短暫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僵硬。
他那張萬年冰山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事不關(guān)己的淡漠表情。
然而,蘇軟軟銳地捕捉到,他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快得像流星劃過夜空,轉(zhuǎn)瞬即逝。
最要命的是他的耳朵。
那原本白皙如玉的耳廓,此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漫上了一層濃烈的、近乎滴血的緋紅!
那紅色是如此鮮活、如此突兀,與他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形成了堪稱魔幻的強烈對比。
【啊啊啊啊啊!他聽到了!他聽懂了!耳尖紅了!紅透了!像煮熟的蝦子!救命!這反差萌我死了!】
【臥槽臥槽臥槽!‘睡服’!蘇軟軟牛逼(破音)!這直球打的,顧總CPU直接干燒了吧?表面穩(wěn)如老狗,內(nèi)心肯定已經(jīng)山呼海嘯了!】
"你想好了?"
顧庭生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
蘇軟軟點頭如搗蒜:"想好了!不離婚!"
顧庭生沒有繼續(xù)追問,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
他只是極其緩慢的、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道,將手中剩下的半份離婚協(xié)議書,連同蘇軟軟那一份,一起攥在了掌心。
然后,那骨節(jié)分明、蘊藏著可怕力量的手指,開始收緊。
動作并不快,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儀式感。
蘇軟軟清晰地聽到堅韌的紙張在他掌心被擠壓、扭曲、最終徹底碎裂的聲音。
那聲音細微,卻像重錘一樣敲在她心上。
他面無表情,仿佛只是在處理一張無用的廢紙。
修長的手指穩(wěn)定而有力,幾下揉捏,那份曾承載著終結(jié)契約的文件,就在他寬大的掌心里,變成了一小團皺巴巴、邊緣參差的廢紙團。
接著,他手臂一揚。
那個小小的紙團,在空中劃過一道短促的拋物線,精準(zhǔn)無比地落入了不遠處那個裝飾用的、干涸的貝殼洗手盆里。
“咚。”一聲輕響。
塵埃落定。
顧庭生做完這一切,依舊沒有看蘇軟軟。
他甚至沒有再說一個字。
只是轉(zhuǎn)過身,邁開長腿,朝著浴室門外走去。
背影挺拔依舊,步履沉穩(wěn),仿佛剛才只是撣掉了一粒無關(guān)緊要的灰塵。
然而,就在他側(cè)身即將完全走出浴室門框、身影被門框遮擋了大半的瞬間...
蘇軟軟因為高度緊張而死死盯著他的目光,無比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
那個男人,那張剛剛還如同萬年玄冰、散發(fā)著生人勿近寒氣的側(cè)臉上,緊抿的、薄而凌厲的唇角,極其短暫、卻又無比清晰的...向上彎了一下!
那弧度很淺,快如閃電,稍縱即逝。
但蘇軟軟絕對沒看錯!
那不是冷笑,不是嘲諷,那是一種……一種近乎于“得逞”的、帶著點孩子氣的、極其不符合他人設(shè)的……耐克嘴式的上揚!
【截圖!快截圖啊啊啊!耐克嘴!是耐克嘴!顧總他笑了!他歪嘴笑了!】
【啊啊啊啊啊!他好愛!他絕對不想離!他撕協(xié)議的時在放煙花!】
【表面:莫挨老子,冷酷無情。內(nèi)心:老婆抱我大腿了!老婆撕協(xié)議了!老婆不跑了!開心到模糊!嘴角失控!】
【耐克嘴永存!姐妹們把‘磕到了’打在公屏上!】
蘇軟軟像被施了定身咒,石化在原地,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彈幕瘋狂的尖叫和那個一閃而過的、魔性的歪嘴笑。
彈幕還在為那驚鴻一瞥的“耐克嘴”狂歡,蘇軟軟卻只覺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荒謬感涌上心頭。
這劇本…好像哪里不太對?
她這保命符,是扔出去了,但好像…沒砸出什么水花?
這男人心,海底針,比高等數(shù)學(xué)最后一道壓軸題還難解。
臥室厚重的雕花木門在顧庭生身后無聲地關(guān)上,隔絕了他挺拔的身影,也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響。
蘇軟軟緊繃的神經(jīng)瞬間松弛下來,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癱回巨大的床鋪里,長長的、劫后余生般吁出一口氣。
額頭上全是細密的冷汗。
危機暫時解除?
算是吧。
離婚協(xié)議沒了,通往程以默那條作死之路的第一道門似乎被她用“睡服”這種離譜借口強行焊死了。
殊不知程以默為她精心編制的陷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