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她,已徹底褪去妖形,幻化為一具令人驚艷的人身。
肌膚如雪,眸色幽深,周身繚繞著一股攝人心魄的妖異之息。
她緩步靠近,唇角含笑,戲謔中透著某種難以言明的親昵。
指尖輕輕拂過楚寧額角,宛如春水觸雪,帶著一縷沁骨寒意。
“不是跟你說過,不準吃九轉玄陽果嗎……主人。”
她的聲音柔媚中帶著一絲蠱惑,像是冰泉滴入火山,令楚寧心頭劇震。
冰涼的指尖緩緩劃過他暴凸的經脈,激起一陣陣細密的戰栗。
楚寧的心神劇烈震蕩,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看著眼前之人——那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那一對異色雙瞳中映出的自己,心底只余驚濤拍岸。
最后一縷玄陽火息從體內抽出,他終于看清了她的真容。
雪狐大氅半褪,瓷白的香肩在燈火下泛著瑩光。
九條半虛幻的狐尾在她身后輕輕擺動,如夢似幻。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青金異瞳——左眼如幽潭映月,右眼似熔巖翻滾,寒與熱在她眸中交融,驚心動魄。
然而,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女子卻輕笑一聲,纖腰微扭,從他身上緩緩起身。
衣袂翻飛間,一縷幽香尚留在空氣中纏綿不散。
她回眸一眼,青色瞳孔深不見底,唇角輕勾,仿佛一切盡在掌控。
她指尖輕點楚寧胸口的雷紋,那一觸,帶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涼意,宛如落雪滲入血脈。
“主人,真是急性子。”
她嬌媚一笑,狐尾輕掃而過,楚寧脖頸處赫然浮現一道冰藍狐紋,仿若烙印,緩緩沒入皮膚,隱于血脈。
楚寧怔怔地望著她,手掌緩緩抬起,指尖仍殘留著她的余溫。
他看著那轉身離去的倩影,胸膛起伏不止,連呼吸都仿佛被她帶走了一寸。
“……小雪狐呢?”
他低啞著嗓音問道,話音剛落,卻發現喉間最后殘余的一縷火毒,已被她唇舌一觸而卷走,化為虛無。
女子纖指輕揚,抵住他尚未說完的話語,青眸微垂,媚眼如絲。
“噓——”
一聲低語,似風穿林。
就在這靜謐之中。
“咚咚咚!”
密室門驟然響起敲門聲,侍女帶著顫抖的嗓音低聲稟報:
“楚公子,小姐請您即刻前往試劍臺……鎮武司的指揮官,要試試您的身手。”
楚寧緩緩站起,推開密室厚重的朱木大門。
門扉開啟瞬間,一道白影閃過,小雪狐如霧般輕巧躍起,穩穩落在他肩頭,打了個哈欠,蜷作一團。
試劍臺方向,一道龍吟般的劍嘯沖霄而起。
楚寧抬眼望去,只見一柄玄鐵重戟筆直插入臺心,戟刃之上,一顆王家死士的頭顱仍在滴血,猙獰可怖。
楚寧站在臺階之上,白發無風自揚。
他緩緩抬起手,紫金刀芒自指尖流淌而出,如旌旗獵獵,氣浪滾滾。
那一刻,他眸中不再有迷惘。
只有鋒芒與殺意,伴著身后那抹似笑非笑的雪狐虛影,一同踏向風雨將至的試劍臺。
晨光穿破尚未散盡的劫云,灑落在試劍臺覆霜的青石之上。
冰晶在晨曦中閃爍著細碎寒芒,映照出那道自遠處緩緩走來的白衣身影。
楚寧白發如瀑,披散于肩,隨寒風獵獵而舞。
他每一步落下,地面青石便綻出蛛網般的冰裂,宛如大地都在承受他體內涌動的寒意與妖焰。
廊下,謝明璃靜立不語,指尖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枚寒髓吊墜。
昨夜別苑,天雷驟降。那場撼動全城的雷劫,將武侯府傳承百年的玄鐵護陣劈出三丈裂痕,她至今心有余悸。
“楚寧……”她終于開口,聲音里難得透出幾分緊張與不確定。
白發青年腳步頓住,卻未轉身。
他肩上的小雪狐抬起沾血的爪子,朝她露出一排細尖獠牙。
就在這瞬間,一道媚意入骨的嗓音在楚寧耳畔輕笑回蕩:
“主人,你比我想象的……更嗜血啊。”
那是他昨夜死中脫生,浴火重鑄后,契約妖靈的聲音,柔媚而森寒。
謝明璃眉心微蹙,凝視著楚寧的背影。
昨日的他,尚是青絲如墨、鋒芒未露。
而如今,短短一夜之間,鬢發盡染霜雪,連周身氣息都生出了令人心悸的異變。
她的目光落在他發梢——那里凝結著細小冰晶,隨步伐碎裂,宛如星屑飄零。
楚寧緩緩側過臉,瞳孔之中,冰藍與金焰交織的紋路悄然游動,妖異森寒。
“謝小姐……”他的嗓音低沉,“你該關心的,不是我,而是試劍臺。”
他說話間,那雙仿佛不再屬于人類的眼瞳,似有妖神映照,倒映出她臉上的一抹蒼白與……動搖。
謝明璃心頭一震,嘴唇微動,卻一時無言。
她的目光滑向他肩上的小雪狐——那小獸正伸出猩紅舌尖,舔舐爪間未干的血跡,眼中青色光芒幽幽流轉。
“昨夜別苑的劫雷……”謝明璃終于問出聲,“是你在……渡劫突破?”
那一夜,她本以為楚寧必死無疑。
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楚寧,卻如從地獄歸來——生還者,卻非舊人。
他站在那里,氣息深不見底,仿佛連天地都因他而寒冷了一分。
謝明璃心跳微亂,指尖不自覺地緊握寒髓吊墜,眼角余光掃過試劍臺上另一個身影。
——趙天宇。
他已蓄勢待發,而她……竟察覺到自己對楚寧,竟然生出了一絲不該有的畏懼。
“怕了嗎?”楚寧似笑非笑,抬手輕撫雪狐柔軟的尾巴,紫金刀芒在他指間纏繞,宛如龍吟閃現。
“小雪狐說,不如請謝小姐親自驗一驗——我這副新身骨,究竟還夠不夠資格。”
他的聲音如冰刃劃過,森寒透骨。
話音未落。
“轟!!”
一聲巨響震裂試劍臺石柱,趙天宇手中玄鐵重戟當空劈落,石屑飛濺。
他厲聲喝道:
“想代表武侯府?那便先接我一戟!”
玄鐵重戟插入試劍臺心,戟刃之上,一顆王家死士的頭顱仍掛其上,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鮮血沿著戟桿緩緩滑下,接觸地面那一刻,卻詭異地凍結成冰晶,在楚寧腳邊蔓延開來,如霜蔽地。
趙天宇冷哼一聲,手腕一翻,戟刃挑起那顆頭顱,猛地拋向楚寧。
——“唰!”
頭顱在空中劃出一道血弧,血珠飛灑,卻在觸及楚寧周身三尺之內時,齊齊凝結為冰錐,懸于空中,動也不動。
整座試劍臺,仿佛在那一刻,被一股無法抗拒的異力凍結。
“鎮武司試煉規矩。”
趙天宇手持玄鐵重戟,重重一頓地面,整座試劍臺微震。
他周身戰鎧泛起幽藍光芒,如寒月照鐵,威壓沉沉:
“接我三戟不死,方有資格登青云擂。”
一句話落地,如山壓心。
演武場四周頓時嘩然:
“趙統領竟要親自試楚公子?”
“瘋了嗎?楚寧才十品下等,趙統領可是八品巔峰啊!”
“試煉?這分明是殺人!”
議論聲此起彼伏,可試劍臺上那兩道身影卻如鐵畫銀鉤,靜靜立于風雪中央,氣機相纏,令四周漸漸沉寂。
管家秦鶴年微瞇雙眼,望向場中白發青年,沉聲道:
“趙天宇修成‘九幽冥寒’,已至八品巔峰……楚公子若真接下三戟,那便是……真正踏入妖孽行列。”
臺上,楚寧不動如山,緩緩舉步登臺。
寒風卷起他肩頭銀發,掠過頸間那道冰火交織的雷紋。
他低頭看向趙天宇,淡聲而語:
“若我接你三十戟呢?”
“——轟!”
四周空氣像被一瞬抽空。
場外眾人齊齊屏息,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謝明璃指尖輕顫,一枚血玉在掌心驟然碎裂。
她眼中驚疑交織,一道無聲命令發出,暗處數十名武侯府暗衛瞬息封鎖四周,防止局勢失控。
“狂妄!”
趙天宇怒極反笑,重戟猛地橫掃,寒氣席卷,“——第一戟,破軍!”
怒嘯聲中,九幽寒氣咆哮而出,于虛空中凝成百丈寒冰巨龍,冰龍仰首咆哮,寒芒劃空而至,連空氣都在劇烈震顫。
“退下!”
觀戰武者驚呼,紛紛避退三丈之外。
那一刻,試劍臺如墜冰獄,寒潮撲面,霜華蔓延。
一些修為淺薄的觀者竟被寒氣凍結當場,雙瞳泛白,嘴角結霜。
冰龍騰空,鱗甲由玄冰鑄成,龍目之中,嵌著趙天宇戰甲碎片——是他昔年斬妖封將之證。
“喀——!”
楚寧卻不退反進,紫金刀芒倏然斬出,攜狐尾虛影穿破重霜,劈向冰龍龍首。
轟然一爆。
刀芒如霆,斬裂龍首,寒龍轟然炸裂為萬千冰棱,漫天灑落。
可那些冰棱在空中,卻映出楚寧九尾妖影。
九尾張揚,爪握雷光,化冰為焰。
碎冰在空中熔化,反化為一場紫金火雨,倒灌趙天宇身前。
楚寧吐息成霜,淡漠而立:
“趙統領的寒氣——還不夠冷。”
趙天宇眸光陡縮,怒嘯:
“第二戟,囚天!”
重戟再落,地面崩裂。
九道玄冰巨柱破土而出,森然聳立,環繞成獄。
柱間寒霧翻涌,化作萬千冰刃狂潮,自天而降,如雪暴,似刀雨。
“玄冰獄!”
謝明璃眸中駭然,“……他竟動用了這一式?”
這是趙天宇封將成名之技,曾以此困殺開靈智妖獸,將其徹底封死于永凍之淵。
寒霧中透出北境永夜的血腥與霜腔,那是只有真正行過尸山血海的將軍,才能孕出的殺意與極寒。
冰刃尖嘯,似萬鬼咆哮,連觀戰者的呼吸都在結霜,牙齒打顫,“咯咯”作響。
轉瞬之間——楚寧的身影被徹底吞沒。
一切都靜了。
唯有風雪怒號,寒光四伏。
“他死了嗎?”有人低聲喃喃,聲音微顫。
但下一刻,謝明璃突然動了。
她指尖刺破掌心,血珠未滴便已成冰。
她驚覺自己,竟然也踏入了冰獄邊緣。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
冰刃狂潮中,楚寧卻仿佛步入另一個維度。
每一片冰刃的軌跡,在他眼中被無限拉長,他“看”得清每一道殺機。
狐尾虛影,在一息之中,掃出三萬六千次。
——而現實,不過彈指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