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站在汴京城南一處破舊茶棚的陰影里,看眼前熙攘的街市,心中卻沉得像壓了塊千斤巨石。茶棚的竹簾被穿堂風掀起又落下,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像是這座城池沉重的嘆息。
他已經在這條街上轉悠三天了,每天從天邊泛起魚肚白到夜幕降臨,看盡了百姓的冷漠、麻木和畏懼。金軍尚未南下,可這城里的氣氛,已經像是戰敗后的廢墟——人心散了,連希望都成了奢侈品。街邊的小販有氣無力地吆喝著行人行色匆匆,眼神中惶恐與不安,仿佛在躲避著什么無形的災難。
“先生,真的有人會愿意參軍嗎?”小周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帶著一絲遲疑,那聲音在嘈雜的街市背景音中顯得有些微弱,“他們連飯都吃不飽,哪還有力氣打仗。您看,那賣燒餅的老漢,自己都餓得皮包骨頭,還舍不得吃一口燒餅。”
林深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輕輕摩挲著腰間的系統終端。那終端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像是在提醒他這場招募遠比想象中艱難得多。朝廷早已失信于民,那些曾經保家衛國的士兵,如今不是被遣散回家,就是成了街頭乞丐,甚至有的淪為了盜匪。他想起昨天路過城隍廟時,看到幾個衣衫襤褸的士兵模樣的人在搶奪一個老婦人的破碗,心中一陣刺痛。
“有。”他低聲說,聲音雖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只要我們找到那個‘點’。”
“什么點?”小周好奇地追問。
“點燃信念的那個火種。”林深望著街角一群玩耍的孩童,他們臉上純真的笑容與這壓抑的氛圍格格不入,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就在這時,一個瘦弱的少年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穿著一件補丁摞補丁的粗布衣裳,腳上的鞋子也破了個大洞,腳趾頭都露在外面。他的眼神中透著一股倔強,像是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小獸。他走到林深面前,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低聲問:“你……真的是來招兵的?”
林深眼睛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他蹲下身,與少年對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一些:“是啊,你想參軍?”
少年咬了咬牙,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想保護我娘。她病了,家里沒錢買藥。官府不管我們,可我不信沒人能救她。”說著,他的眼眶泛紅,淚水在里面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流下來。
林深心頭一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肩膀瘦得硌手,卻有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好小子,叫什么名字?”
“張鐵柱。”少年挺了挺胸膛,似乎這個名字能給他帶來力量。
“好,鐵柱,跟我來。”林深站起身,帶著少年穿過幾條狹窄的小巷,來到一處廢棄的馬場。這里雜草叢生,馬廄的屋頂破了好幾個大洞,陽光透過洞口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這里是他臨時設立的訓練營,雖然破敗不堪,但至少還能遮風擋雨。
剛進院子,幾個年輕人就圍了過來,他們臉上寫滿了懷疑,眼神中帶著不屑。
“這就是你說的新兵?”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嗤笑一聲,他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從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看起來十分猙獰,“我看是個拖油瓶吧,瘦得跟竹竿似的,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
“別這么說。”林深淡淡道,他的眼神掃過眾人,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你們誰第一天不是一臉懵懂?誰不是從弱小變得強大?”
他轉身對張鐵柱說:“先練體能,等你跑完十圈再說別的。”
張鐵柱咬了咬牙,用力地點了點頭,脫掉外衣就開始繞著場地跑起來。他腳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沼里,呼吸急促得像拉風箱,但從未停下。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衫,臉上滿是汗水和灰塵的混合物,但他依然堅持著。
其他人看著,神色逐漸變了。原本嘲諷的眼神中多了一絲驚訝,然后是敬佩。
“這小子……挺拼的。”有人低聲說,聲音中帶著一絲贊賞。
“可不是嘛,咱們當初都沒他這么狠。”另一個人附和道。
林深笑了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絲欣慰:“每個人都是從零開始的。現在你們覺得他不行,三個月后,他可能就是你們中最硬的骨頭。”
眾人沉默了片刻,有個年紀稍長的人開口,他的臉上帶著歲月的滄桑:“林先生,我們也不是不信您,只是……真能行嗎?這世道,當兵能有什么出路?”
林深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他的手掌寬厚而溫暖:“你們見過火把嗎?一根普通的木棍,沾上油脂,點燃之后就成了光。它照不亮整個夜空,但足以照亮腳下三步路。我們不需要照亮整個大,只需要讓這一群人站,守住自己的家。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就沒有什么做不到的。”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光,像是被點燃的火種:“那……我們該怎么做?”
“第一步,練。”林深的聲音堅定而有力。
接下來幾天,林深開始正式組織訓練。他調出系統中的現代軍事基礎課程,結合古代戰術知識,設計了一套高強度的訓練計劃。每天清晨五點,天還沒亮,他就吹響集合的哨聲。
“起床!負重跑步!”林深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格外響亮。
士兵們睡眼惺忪地從床上爬起來,嘴里嘟囔著抱怨,但還是乖乖地背上沉重的沙袋,開始繞著場地跑步。
“快點!別磨磨蹭蹭的!”林深在隊伍旁邊跟著跑,不時地催促著。
格斗訓練時,林深親自示范,他的動作干凈利落,一招一式都帶著強大的力量。士兵們看得目瞪口呆,然后紛紛模仿著他的動作,卻總是不得要領。
“注意姿勢!發力要準確!”林深一邊糾正著士兵們的動作,一邊大聲喊著。
隊列操練時,士兵們總是走不齊,步伐凌亂。林深皺著眉頭,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口令,直到他們的步伐逐漸整齊起來。
實戰模擬時,士兵們更是狀況百出,有人被“敵人”輕易地擊倒,有人則慌亂地四處逃竄。
“這不是練兵,這是煉獄!”有人抱怨,聲音中帶著不滿和疲憊。
“要退的,現在就可以走。”林深冷冷地看著他們,他的眼神像冰冷的刀鋒,“但我提醒一句,你們要是現在走了,以后再遇到危險,別說別人沒教過你怎么活命。你們看看這城里的人,他們都在等著有人能保護他們,你們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受苦嗎?”
這句話像根針一樣扎進了所有人心里,他們沉默了,臉上露出羞愧的神色。
第三天傍晚,訓練場上發生了一場沖突。兩個年輕士兵因為爭搶水壺打了起來,他們拳腳相加,打得不可開交。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在一旁起哄,眼看就要演變成一場群毆。
林深走上前,一腳將兩人分開,他的力量很大,那兩人被踢得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他厲聲喝道:“你們是在打架,還是在打仗?現在金軍還沒來,你們自己就先亂了陣腳,以后還怎么上戰場?”
沒人說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我知道你們很累,也很苦。”他環視全場,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堅定,“但戰爭不會因為我們累了就停下來。你們今天流的每一滴汗,都會在戰場上變成活下去的機會。你們想死嗎?想讓你們的家人也像那些流離失所的人一樣嗎?”
“不想!”士兵們齊聲喊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憤怒和不甘。
“那就給我記住,我們不是敵人,敵人在外面。我們要做的,是團結一致,把他們打得不敢靠近我們的家園。我們是為保護家人而戰,為守護這座城而戰!”林深的聲音在訓練場上回蕩,激起了士兵們心中的熱血。
眾人低頭沉默,氣氛漸漸緩和下來。
當天夜里,林深召集了幾名表現突出的年輕人,準備成立一支先鋒小組。
“我要你們做一件事。”他說,眼神中閃爍著光芒,“明天開始,你們分頭去城里找人。找那些愿意拼命、愿意守護家人的人。記住,不要找那種只想混口飯吃的,也不要找只會喊口號的。我們要的是真正愿意扛起責任的人。你們是這座城的希望,是未來的先鋒。”
“明白。”年輕人們堅定地回答,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斗志。
“林先生。”一名老兵突然開口,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猶豫,“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站起來了,你會帶我們去哪?是繼續守著這座城,還是去別的地方?”
林深望著遠方的夜空,輕聲道:“哪里需要我們,我們就去哪。只要還有百姓需要保護,我們就不能停下腳步。這天下很大,但我們的責任更大。”
第二天清晨,訓練場上來了一批新面孔。他們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帶著一種堅定的光,像是被點燃的火焰。
林深站在高臺上,大聲說道:“歡迎加入新軍。從今天起,你們不再是孤身一人。你們是一個整體,是一支真正的隊伍。我們要為了守護我們的家園,為了我們的家人,而戰斗到底!”
掌聲響起,雖不大,卻格外真實,像是一顆顆熾熱的心在跳動。
就在大家士氣高漲的時候,一個意外的消息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平靜。
“林先生!”一個小兵慌張地沖進來,他的臉色蒼白,眼神中充滿了恐懼,“有人舉報我們私藏兵器,巡防營正在朝這邊來了!他們人多勢眾,我們怎么辦?”
眾人臉色一變,原本高漲的士氣瞬間降到了冰點。
“誰干的?”林深皺眉,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但更多的是冷靜。
“不清楚,但他們動作很快,估計不到半個時辰就能到。”小兵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面對這樣的危機,難免會害怕。
林深深吸一口氣,迅速做出決定:“所有人聽令,立即封鎖所有出口,把武器藏好,剩下的事,我去處理。大家不要慌,保持冷靜。”
“你一個人去?”有人擔心,那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士兵,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相信我。”林深笑了笑,那笑容中帶著自信和從容,“我會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賊,也不是叛軍。我們,是這座城最后的希望。我不會讓他們輕易地破壞我們的努力。”
說完,他轉身走出大門,迎著晨曦,步伐堅定如鐵。他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高大,仿佛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峰。
身后,是上百雙信任的眼睛,他們望著林深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安全感。
而前方,是未知的風暴,巡防營的士兵們如狼似虎地朝這邊趕來,馬蹄聲和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像是一首死亡的樂章。林深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他知道,一場硬仗即將來臨。他能否化解這場危機,能否讓這支新軍繼續生存下去,一切都還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