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一念一世界。
著書人留下的意念,相當(dāng)于一個小的空間世界,記錄著著書人在撰寫這些文字時的經(jīng)歷。
按照陳廉的理解,這就相當(dāng)于將文字轉(zhuǎn)化成VR,身臨其境地去體會感悟。
一般來說,想要進入意念世界,首先要感知并解析意念。
但有了機緣系統(tǒng)的輔助,陳廉可以直接知道書里哪一頁藏著意念,省掉了感知的步驟。
至于解析步驟,初級的修神者只能用自身的意念去琢磨分析,嘗試去領(lǐng)悟著書人的想法。中級以上的修神者則簡單多了,直接能以元神出竅的方式進入著書人的意念世界,主打一個暴力破解。
但如果元神太弱抑或者意念太強,那照樣得碰壁,甚至元神反被意念損傷。
而炎煌獸作為上古神獸,元神自然非同凡響,載著陳廉的元神,直接就沖進了書頁中的意念小世界!
畫面一晃。
陳廉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草叢和一個屁股。
原來是一個男人正蹲在草叢里,背對著自己。
不是拉屎,而是一手托著毛筆,一手捧著本子,腦袋縮在草叢之間,似乎在覬覦著什么。
陳廉抬頭往前一看,一只老虎正與一只棕熊對峙著。
隨著兩只猛獸在繞圈游走,大約是在試探對方、尋找破綻,以便發(fā)動攻擊。
與此同時,男人也將毛筆頭落向了本子上,似要開始描繪兩只猛獸的搏斗畫面。
然而這一虎一熊交換了一會眼神后,居然默契地往后撤離,似乎都知道干不倒對方。
但這男人就不樂意了,徑直從草叢里跳出來,道:“我蹲草堆里等了半天,就給我看這?好歹打一打啊!”
虎和熊都愣了一下,隨即嘶吼著撲向了男人。
一番搏斗,片刻后,虎和熊都傷痕累累。
而且在男人的淫威下,不得不再次展開捉對廝殺。
“這就對了,打,給我狠狠地打!”
男人一邊助威,一邊揮動筆墨,在本子上快速描繪著這場動物爭斗,一頁又一頁,手速如迅雷。
陳廉看得一陣無語,繼續(xù)耐著性子觀看這場虎熊纏斗,順便打量了一下作畫的男人。
俊朗白凈,衣冠楚楚,風(fēng)度……亢奮!
瞧他激昂狂熱的看獸作畫,跟吃了烈性藥似的。
無疑,這男人應(yīng)該就是著書人,泰安書院的副院首,趙白!
而趙白面對站在身旁的陳廉,卻依舊專心致志、旁若無人。
畢竟眼前的趙白,本質(zhì)就是在寫{五禽六獸之觀想筆錄}時的那一縷意念。
而陳廉的元神潛入這個意念小世界,也只是一個虛無的旁觀者,不能交流不能互動。
但他可以根據(jù)這一縷意念形成的過程,舉一反三、總結(jié)歸納。
如果能得到這一縷意念的反饋,那就是契合,進而瞬間悟道!
稍頃,等到虎和熊都累得趴在地上吐舌后,趙白也終于結(jié)束了繪圖。
“虎之威,熊之暴,若是運用在練拳修體上,不失為上乘之招。”趙白快速手翻書頁,形成了連環(huán)畫,喃喃道:“但除了外仿其形,還需內(nèi)領(lǐng)其意,做到以意領(lǐng)先、意到身隨……”
頓了頓,趙白又苦惱地皺了皺眉頭:“只是畫虎畫熊難畫骨,不能親身目睹,又該如何領(lǐng)悟到禽獸動作的精髓呢?”
說完之后,突然趙白以及這片意念小世界都靜止了下來,一動不動。
陳廉知道,這是趙白的意念向自己出題考校,根據(jù)自己的解答來決定能否契合。
陳廉沉吟一會,道:“那為何不換個思路呢。與其讓人模仿動物,不如嘗試馴化動物模仿人。人是萬物之靈長,卻要讓人模仿虎熊修行,豈不是舍本逐末了?”
他前世就很反感那種模仿動物的養(yǎng)生學(xué)。
在他看來,人能進化成生物鏈的頂端,眾多方面必然是優(yōu)于禽獸的。
即便一些動物在某些領(lǐng)域有著勝過人類的能力,但也未必適配人類。
倒不如讓動物學(xué)人類,比如讓這一虎一熊學(xué)打架,能學(xué)成什么樣就是什么樣,然后人類再照著這個樣子練習(xí),絕對能大大降低門檻難度!
當(dāng)然,他就是抖機靈隨口一說,一切后果概不負責(zé)。
結(jié)果剛說完,眼前的畫面忽然再次活絡(luò)了過來。
趙白仿佛靈機一動,拍了一下大腿,道:“對哦,我可以讓這些禽獸的行動擬人化啊,這樣就容易領(lǐng)悟了。”
隨即,趙白又滿臉帶笑,走向了瑟瑟發(fā)抖的那一虎一熊:“來,我教教你們學(xué)人修行。”
陳廉的嘴角牽動了一下。
居然跟趙白想到一塊去了。
難怪書里的動物圖解,那些禽獸的行為都“人里人氣”的。
等等,那我是不是等于跟趙白的意念契合了?
剎那間,陳廉突感眼前的世界開始碎裂、崩塌,直到湮滅。
再一晃神,他又回到了浩典閣,那本《蠢豬都能學(xué)會的元神出竅法訣》也依舊安安靜靜的擺在面前。
但是,他漸漸感知到了身體的變化。
一方面,他覺得五感意識變得更敏銳了,甚至連旁邊那個書生吞唾沫都能察覺到。
另一方面,他的腦海里莫名多了一套五禽六獸拳的招式,明明沒有練習(xí)過,卻能輕車熟路。
這,便是修神成功帶來的福報?!
…
山腳下的泰安書院。
角落一處獨立庭院里的小樓,門口上方掛著的牌匾,鐫刻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字:浮生繪!
一名中年男子正躺在長椅上,面容白凈,偏又披頭散發(fā)、胡子拉碴,顯得放蕩不羈,而且身著的長袍也沒整飭好,袍子下裸露出布滿腿毛的大長腿。
此刻,他翹著二郎腿,頂著樹蔭,乘著清風(fēng),手中拿著木勺子,不斷從懷里的半個西瓜掏出瓜瓤,滋遛滋遛,好不悠閑。
他便是書院的副院首,趙白!
當(dāng)然,是現(xiàn)實里的中年狀態(tài)。
“忒~”
趙白吐出幾顆瓜子,正要再啃一口,忽然插進瓜瓤中的勺子停頓了一下。
“咦?居然被人契合了意念,還是個衛(wèi)兵……”
趙白扭頭望向了山上的浩典閣,呈若有所思狀。
旁邊一個高瘦的書生正蹲在水池邊清洗石頭,聞言,他扭過臉,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問道:“老師,出何事了?”
“……你管自己清洗留影石,抓緊點,出下一期邸報的日子近了。”趙白揭過了這個話題,只是眼神里依舊泛著思緒。
那高瘦書生苦著臉道:“老師,主要最近真沒什么好的逸聞了。”
“傻小子,讓你讀圣賢書,可沒讓你兩耳不聞窗外事啊,我們搞邸報的就要時刻耳聽八方。”趙白沒好氣道:“前幾日凈土教犯案作亂被蕩平的事,難道不值得大書特書嘛!”
“但那個事城中已人盡皆知啊。”
“那你不會挖掘一些不為人知的內(nèi)幕嘛。”
趙白提點道:“比如那三個衛(wèi)兵勇闖周府、殊死制敵,你完全可以上門問詢打聽啊。”
“我去過了,但衛(wèi)所百戶熊海濤說那三人的信息要保密,還說這都是得益于他的指揮有方。”高瘦書生無奈道。
“這個熊海濤真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那夜都被人當(dāng)猴子耍得團團轉(zhuǎn)了。”
趙白嗤笑一聲,接著道:“不說也無妨,反正為師已在衛(wèi)所里藏了留影石,想必很快就能捕捉到情報內(nèi)幕。”
高瘦書生遲疑道:“這不好吧,萬一捕捉到一些不該知道的軍務(wù)情報呢?”
“那我們就當(dāng)作不知道唄,只挑百姓們喜聞樂見的。”趙白深諳吃瓜精神。
正當(dāng)他要繼續(xù)吃瓜,忽然若有所覺,坐起身看向了椅子旁邊的土地。
那地里,此時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長出了一根幼苗!
高瘦書生也發(fā)現(xiàn)了,詫異道:“老師,您吐下來的西瓜子突然長苗了,這莫非……”
但凡大修士,都很注意沾染因果。
趙白為預(yù)防因果沾身,用了“種瓜得瓜之術(shù)”。
他吐出來的瓜子,只要有發(fā)芽長苗的,就預(yù)示有因果要來了。
“我身在此處卻有因果沾身,想來我種下來的因就是那本書了,那么果……”趙白又深深地看了眼浩典閣的方向,狐疑道:“這果子來歷玄乎啊,竟測算不準,怪哉。”
“這是最近的第二根因果苗子了,那天孫英來的時候就長了一根。”高瘦書生忽然想起什么,道:“對了,孫英呢?早上就沒看見人。”
“該不會又跑去浩典閣了吧。”趙白又往山上的方向看了兩眼,嘖嘖道:“果然,他手中還拿著書院開給你的介紹信,看樣子是想冒充你的身份混進去。”
“難怪我找不到介紹信了,他可真大膽。”高瘦書生撓撓頭,嘟囔道:“老師,他若想修神找你便是了,為何舍近求遠,非執(zhí)意要去找那本《蠢豬法訣》呢?”
趙白輕輕一嘆:“因為那本書里,有一件對他極為珍貴的東西。”
高瘦書生還想追問,但發(fā)現(xiàn)趙白忽地有些意興索然,就識趣地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