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和梁靖森罕少有這么溫情的時刻,以前也會在一起,但都是特定的氣氛做特定的事。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上床的時候上床,相處起來和其他男女朋友就是不一樣,帶有極強的目的性。
現(xiàn)在不一樣,是很尋常的一件小事。他躺在她腿上,她給他滴眼藥水。
房間里安靜極了,裴玉給他滴完,溫聲道,“閉眼待一會兒。”
梁靖森就閉起眼睛。
他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產(chǎn)生一種錯覺,好像在這種靜謐的氛圍下,可以聊聊心里話。梁靖森的聲音平淡響起:“那塊表你看到了吧。”
都不是問句,他語態(tài)篤定。
裴玉想說沒看見,裝出一份不在意,可她做不到,她真的想知道那塊表的去向。沉默片刻,她含糊道,“不小心看到的。”
梁靖森就握住她光禿禿的手腕,指腹摩挲那塊凸起的骨頭,嗓音沉緩:“送你的禮物,在香港買的。”
裴玉心尖一顫。她剛開始有這樣的猜想,但因為羞恥心,逼自己理智一點,不要抱有期待。卻不成想,這禮物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真是他給她的。
“為什么送我這么貴的東西?”
回來的航班上,她查過那款腕表,幾十萬呢。他們接觸將近半年,她既覺得有點冒失,又震撼他對她的誠意。
他掌腹的溫度熨貼她手腕肌膚,像身體的主人一樣,無聲傳遞著情感。許久,裴玉才聽到梁靖森的聲音:“你以后做律師,有塊上檔次的表很正常。以后有機會,我再給你買。”
像是咬文嚼字過,他很生澀地表達(dá)出來。
裴玉心里動容,顧不上推辭昂貴的禮物,反正以后的事還沒發(fā)生,她那時再拒絕也來得及,此時此刻,她完全被他闊氣的口吻俘獲。
“你對我真舍得花錢。”她如實感慨。
梁靖森還閉著眼睛,沒有那雙黑眸的注視,他整個人的氣場柔和很多,聽著不乏耐心:“你對我也舍得花錢。”
聞言,裴玉發(fā)自內(nèi)心笑了聲:“我花的錢對你來說九牛一毛,甚至遠(yuǎn)遠(yuǎn)不到。”
梁靖森眉心展了幾分:“心意比明碼標(biāo)價的東西更珍貴。”
裴玉嘴角不受控地勾起,這男人難得說點能入耳的話。她贊同他的態(tài)度,就沒再接話了。
肯定是因為知道他看不見,裴玉才敢大膽地欣賞他這張極其符合她審美的臉,面部輪廓清晰凌厲,鼻梁高挺,就連抿起的唇,也輕薄得顯露精銳之氣,并不親和。
她真佩服自己,能把他這塊硬骨頭啃下來。看著,她發(fā)現(xiàn)梁靖森眼角滑下一滴濕潤,抬手用紙巾覆上,輕輕擦拭。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愛他像愛一個孩子,流露出母性。她不厭惡這種情感,她只想把身邊每個她看重的人都照顧好,讓他們得到愛,得到她溫和的相待。
病房闃寂無聲,梁靖森仰躺在女人腿上,不用看,他都知道她正在用怎樣專注的眼神看著他。他承認(rèn),裴玉有雙會愛人的眼睛,看著他的時候,溫柔得像能沁出水來。
“明天別讓你哥來了。”
他突然出聲,攝回裴玉走遠(yuǎn)的思緒。她低頭看他,猝不及防地對上那雙深邃長眸,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睜眼,或者已經(jīng)看了她很久。
裴玉倏地避開對視,聲音有點慌:“我哥不放心,肯定會親自來的……”
今晚不讓他陪護(hù),明天再不讓他過來接人,哥哥肯定會懷疑,她不想被家里人知道一段還看不到結(jié)果的戀愛。尤其,她還要面對家里的婚事安排,現(xiàn)在并沒想好怎么解釋梁靖森的存在。
亂糟糟的邏輯,讓她下意識產(chǎn)生逃避心理。
“等我先回家,你有事的話,我再去找你。”她看著他,有點沒自信:“可以嗎?”
梁靖森罕見沒有用沉默表達(dá)情緒,點了下頭。
夜真的深了,但裴玉白天一直在睡,哪怕后來不舒服來醫(yī)院,也沒缺覺,現(xiàn)在根本不困。但她發(fā)現(xiàn),梁靖森情況比她糟糕,眼白浮滿縱橫的血絲,看著疲憊可怖。
“你要不要先睡會兒?”
裴玉指著自己的床,體貼道,“我哥來之前,我叫醒你。”
梁靖森直直看著她:“我衣服臟,不躺了。”
話落,他腰腹發(fā)力,從她腿上起來,坐到旁邊的椅子上。他拿紙巾擦擦眼角:“你睡吧,天亮我就走了。”
他稍稍側(cè)著身,半天沒聽到裴玉聲音,轉(zhuǎn)頭,就見她抿著嘴角,眼神明顯嗔怪。他還沒問,裴玉口吻含著幽怨:“我嫌你衣服臟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梁靖森坦白講:“我坐了很久飛機,睡你的床,不干凈。”
話對話,裴玉鉆牛角尖:“那你脫了睡。”
“……”
梁靖森舔了下唇,輕慢的笑都顯得無語。他看著她,浮著血絲的眸子里透出一股說不清的玩味:“真脫了你又害怕。”
“……”
裴玉像癟氣的氣球,蔫了。
到最后,梁靖森也沒睡她的床,就在椅子上坐到裴家的人來送飯,他才起身。經(jīng)過這次矛盾,他做事有了耐心的意識,走前和她說:“回家好好休息,好好吃飯。”
裴玉霎時被釣成翹嘴,強壓著,故作矜持地哦了聲:“你也是。”
梁靖森走了。
裴潤早上先去了公司,處理好要急的事務(wù),才去醫(yī)院把裴玉接回家。他們有意瞞著父母,不許家里傭人多嘴。
“正好你現(xiàn)在放假了,以后一日三餐都和我一起吃,自己有什么毛病心里沒數(shù)嗎,還學(xué)會不好好吃飯了。”
關(guān)了門,裴潤開始教訓(xùn)她。昨晚是看她不舒服,他才哄著陪著,給了太多好臉色,現(xiàn)在她痊愈,他瞬間化身嚴(yán)厲兄長。
裴玉真怕了,她剛正經(jīng)處上男朋友,也不想被親哥攪黃了。她連連搖頭:“那太沒自由了,我不同意。”
裴潤輕呵:“反對無效。”
“我沒開玩笑,我真不同意。”
裴玉正了正神色:“我一個十**歲小女孩,天天和哥哥黏在一起,誰還敢找我玩,恐怕都怕我是哥寶,要對我退避三舍了,嚴(yán)重影響我交友。”
裴潤臉上的戲謔加重:“外面的朋友能管你好好吃飯嗎?”
“我以后會按時吃飯的。”裴玉眼神真摯,再三保證,就差舉手發(fā)誓:“實在不行,我每天給你發(fā)照片打卡,但就是千萬別浪費你的時間陪我吃飯了,說出去都被人笑話。”
見他沒說話,裴玉覺得有說服的可能,小聲嘟噥:“你天天陪妹妹吃飯,嫂子想見你都沒機會,不會開心的……”
“裴玉!”
裴潤笑不出來了。
嚇得裴玉乖乖投降:“不說了不說了……”
裴潤走時,終于答應(yīng)不看著她吃飯,但她要一日三餐打卡,每天給他發(fā)照片。裴玉能接受,反正,拍飯菜照片,又不拍她和梁靖森。
正是中午,裴玉覺得,梁靖森應(yīng)該還在休息,就沒打擾他。她找出程嘉定的微信,發(fā)了條道歉信息,說她那天甩臉離開很無禮,希望他能幫忙和云淺打聲招呼,解釋一下。
程嘉定的回復(fù)顯然沒把那事兒當(dāng)回事,兩人交談氣氛蠻輕松的。裴玉這才放心,她不想給人留下失禮的印象,她那天,確實有點沖動。
還好,現(xiàn)在都說清楚了。
她躺在床上,隨意地翻看朋友圈,明明是寒假,但大家的狀態(tài)都好沉默,朋友圈靜悄悄的,很快就被她滑到底。
無聊,真的無聊。
裴玉感覺自己心里長草了。這種莫名興奮,又得不到釋放的感覺,很像她剛剛和梁靖森發(fā)生關(guān)系時,但現(xiàn)在比之前還要強烈,因為他們確定了情侶關(guān)系。
硬著頭皮堅持了一下午,裴玉趁裴潤還沒回來,和媽媽說約了朋友,要出去吃飯。這個理由無懈可擊,因為寒假,確實很多高中的朋友從全國各地回來,熱衷于聚會。
裴玉開車直奔梁靖森的公寓。
天黑了,路燈排排點亮,她下車上樓,熟練地輸入密碼進(jìn)門。屋里幽暗無光,她點開玄關(guān)處的燈,低頭換鞋。只聽到窸窣動靜,她轉(zhuǎn)頭,人就被梁靖森托著臀抱起,放到旁邊柜子上。
“啊……”
有點被嚇到的裴玉喉間溢出低吟。
稍稍紊亂的呼吸就被滾燙的唇堵住,梁靖森彎著腰,雙手撐在她腿側(cè),把她困在胸膛和墻壁之間,狠狠追上去深吻。
“唔……”
裴玉舌頭被吸住,兩道氣息火熱地纏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