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為了證明認真談戀愛的誠意,梁靖森把這戶公寓送給了裴玉,在她拒絕不過后,一切文件的名字都更成了她的,具有法律效應(yīng)。
暑假剛開始,裴玉撒謊在外面兼職,但孟知女士的電話實在催得急,說家里有重要的客人,非要她回去一起吃飯。她把吹雪經(jīng)管好,就給在外面還沒回來的梁靖森發(fā)消息:[下午有大雨,你記得拿傘]
回家時天氣陰沉可怕,空氣悶熱。
裴玉下車,被高溫炙烤,臉色和心情都不算好,邁著沉甸甸的步伐進門。室內(nèi)空調(diào)溫度涼爽,吹散幾分她心中的燥意,又在看到端坐在客廳的程宴時,心頭猛地一墜。不用別人說,她就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
可轉(zhuǎn)頭就走實在不禮貌。
她繃緊的面容擠出一抹客氣的笑:“程宴哥……”
程宴還像前幾次見面時那樣,一身筆挺西裝,看著成熟,又不失雅痞的帥氣。他站起身,對裴玉笑著說:“我來幫我媽送東西,就被孟阿姨留住了,邀請我一起吃飯?!?/p>
“……”
裴玉當(dāng)然明白,這飯局是孟知攢成的,不是程宴主動。她抿唇,很快找出合適的理由:“你上次給我講了那么多專業(yè)知識,我就應(yīng)該請你吃飯。這次機會正合適,你好好在我家吃一頓,算圓了我請客的心吧?!?/p>
程宴挑眉:“太客氣了?!?/p>
“應(yīng)該的?!?/p>
裴玉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從容,進門洗手,到客廳陪他聊天。午飯很豐盛,孟知儼然很重視程宴,連把工作繁忙的裴向林都叫回來,把兩位家長的身份都湊齊了。聊天中,她也主動關(guān)心程宴的戀愛情況,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深。好在程宴幽默風(fēng)趣,多次化解,以玩笑口吻轉(zhuǎn)移了話題。
但裴玉心里已經(jīng)燒起一把火。
她臉色都快隱忍不住,這場飯局終于結(jié)束,程宴離開。一家三口聚到一起,裴玉壓抑的情緒盡情爆發(fā),她顧不上尊敬,朝著孟知大喊:“你們到底什么意思??!我說了現(xiàn)在不急著找對象,你們能不能安靜一點,不要三天兩頭就騙我去和男人見面行不行!”
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孟知安排她和程宴見面。
上次她裝傻糊弄過去就算了,這次,她竟然當(dāng)著她的面詢問程宴是否單身,對她什么印象,喜歡什么類型的女孩。那種推銷一般的熱情口吻,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貨物,急于被家里趕出去,明里暗里換取一些資源。
像哥哥的聯(lián)姻,就是兩家利益上的整合。
她不想那樣。
裴玉狠狠發(fā)火,不想聽媽媽虛偽的解釋,連外套都沒穿,拿著車鑰匙沖出門去。外面的極端天氣已經(jīng)愈演愈烈,她剛坐進車里,空中一道刺目閃電劃破灰青厚云,劈亮了整個昏暗的別墅園區(qū)。緊跟其后,是轟隆隆的雷聲,震得整個空間都似搖晃傾斜。
她現(xiàn)在氣得渾身發(fā)抖,又害怕,腳下顫了顫,就把油門踩到底。
客廳落地窗里,孟知見遠去的車影,不放心,連忙給正在回家路上的裴潤打電話,讓他看著點裴玉,接她回來。裴潤剛掛了家里的電話沒多久,就見對面車道疾速駛過一輛熟悉的車子。他反應(yīng)兩秒,察覺是裴玉,便熟練地打著方向盤,在她后面追過去。
轟隆隆的幾道雷聲,大雨滂沱而下,道路光線更為昏暗,車速被迫降慢。可裴潤明確捕捉到,裴玉的車速絲毫未減。眨眼間,他如屏住氣息,握著方向盤的掌心嚇出冷汗。
他大致能猜到,妹妹和父母又吵了架,現(xiàn)在正是脆弱又激動的時候。他不敢給她打電話,怕刺激她做出更失控的反應(yīng)。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車后跟著,注意力高度集中,盯得眼睛都酸痛。
雨越下越大,梁靖森從車里出來,淋濕了半邊身子,用傘細致地護好懷里的玫瑰花。程嘉定說,對女人有好感不能埋在心里,得表現(xiàn)出來。送花,是他能想到的最直給的方式。
想著今天還要給家里打電話,他進門后,抱著花到了書房。和五一小長假不同,他這次暑假,打算長期留在京市,陪裴玉。他知道,她沒有安全感,他打算借用這次假期,增進和她的親密關(guān)系。以前甚少交心,眼下機會正合適。
梁靖森接通和媽咪的視頻,說明假期計劃。簡直是輕而易舉,對面的方女士就猜透他的打算,笑了聲:“看得出來,你最近和女朋友的關(guān)系不錯,如膠似漆。”
“還好?!?/p>
被點明,梁靖森坦蕩承認:“等過幾天,我和她聊聊。如果她愿意跟我回香港,我?guī)湍阆蛩s飯?!?/p>
方紅旭挑眉:“我說過,不是你決定走到最后的女孩,不用帶給我看?!?/p>
梁靖森正了正神色:“不出意外就是她?!?/p>
“哇!”
方紅旭的表情耐人尋味:“你們決定就好,我隨時有時間?!?/p>
“嗯?!?/p>
梁靖森看了眼窗外愈發(fā)猛烈的雨勢,眼中透出擔(dān)憂,沒心思再和媽咪視頻:“外面下雨了,我要給她打個電話?!?/p>
方紅旭說了個“好”,視頻結(jié)束。
拿起手機,梁靖森找裴玉的微信,先彈出來一條同學(xué)的消息,找他要開學(xué)后某場競賽的項目詳情文件。他只好先擱置聯(lián)系裴玉,打開電腦。這間書房他和裴玉共用,電腦也偶爾共用,裴玉很多習(xí)慣影響了他的生活,比如電腦開機,很多軟件自動登錄。
他剛給同學(xué)發(fā)過去文件,右下角的彈窗彈出郵件提示。
扶著鼠標(biāo)的手指條件反射,點了進去。
是一個名叫陳莉的郵箱:[放假了吧?什么時候和公子哥來香港]
梁靖森眉心蹙起,他不用思考,就知道“公子哥”這句不善的稱呼代指他。涉及自己,他道德觀念瞬間如同虛設(shè),指腹滑動鼠標(biāo),往上翻看。中間很多沒營養(yǎng)的聊天內(nèi)容,沒有讓他在意。直到,他翻到最上面,看見對方對他身份的調(diào)查。從他父母輩到爺爺輩,信息很細致,像羅列了精準(zhǔn)數(shù)據(jù)的表格,在后面盤算出旗下的企業(yè),甚至還有市值的預(yù)估。
[恭喜你,他很有錢]
最初的信息刺痛梁靖森的眼。
他很有錢。
裴玉喜歡他有錢。
這封郵件發(fā)來的時間,他們還沒在一起,甚至連熟悉都算不上。原來,她早早就抱著目的過來接近他。
呵了聲,他背靠座椅,姿態(tài)頹喪,突然想到他們之前一次吵架后和好,裴玉和他說的話。
——為什么送我這么貴的東西?
幾十萬的表,與她調(diào)查來的他的家世對比,算貴嗎?她明明在圖更奢侈的東西。
余光瞥見嬌艷鮮亮的玫瑰,梁靖森只覺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