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的風,吹不動血腥氣。
黑牙勒住韁繩。
看著前方那個還在依托木墻和藤盾負隅頑抗的部落。
不耐煩地啐了一口。
“一群連鐵器都不認識的蠢貨,也敢擋老娘的路。”
她抬起手,向前遙遙一指。
“神臂弩!給老娘把他們那堆破爛玩意兒,連人帶墻,射成篩子!”
千具重甲同時動作,從背后取下機括,一腳踏住弩臂,腰背發力,將弩弦“咔”地一聲掛上機括。
“放!”
黑牙的手,落下。
“嗡——!”
千弦齊發,天地一寂,只余下利器破開空氣的嘯叫。
箭組成的鐵幕平推過去。
部落女人下意識舉起藤盾,但那玩意兒在烈焰軍眼中,不過是層草紙。
“噗!噗!噗!”
弩箭直接洞穿藤盾,破開血肉,貫入木墻。
對面慘叫剛從喉嚨里擠出來,就被第二支箭堵了回去。
那人形條線就這么碎了,人與木渣混在一起。
“進!讓她們見識見識,什么是真正的刀!”
黑牙終于覺得舒坦了,拔刀一揮。
烈焰軍的腳步聲整齊如一,向前推進。
陽光落在青龍刀上,泛著青芒。
殘敵沖鋒,嘶吼聲和他們手里的石器,銅器一樣,沒什么章法。
一名烈焰軍士兵迎上一個部落統領。
士兵不避,任由那柄青銅斧劈面而來,手中長刀只是順勢遞了上去。
“當!”
一聲脆響。
統領引以為傲的銅斧斷了。
然后她的脖子也斷了。
青色刀光一閃,那顆頭顱便看見了自己的身體倒下。
這樣的場景,在陣線各處不斷上演。
這不是戰斗,這是屠宰。
黑牙看著這一切,滿意地點了點頭。
神主不問過程,只看效率。
目的不是殺戮,是直接打斷她們的脊梁骨,教她們怎么跪。
烈焰城。
新建的織造營里。
機杼聲連成一個調子,不急不緩。
麻線和桐油的氣味嗆人。
秦昊伸出手,撫摸著一架紡織機上吐出的粗麻布,感受著那份粗糙的質感。
羽像個影子般走了進來。
“神主,黑牙將軍的第七份捷報。南荒中部已盡數歸附。只是,她在信中提及,南荒最南端的巨木部落極為排外,已經驅逐了我們派去的第一批信使,言辭不善。”
秦昊將麻線繞回紡錘,點了下頭,眼皮都懶得抬。
“知道了。”
他看向羽。
“傳我的令,頒布《墾殖軍功令》。”
“所有新降部落,女子可入烈焰軍,或進織造營,巧匠營。男人,一律編入白石軍,屯墾,修路,挖礦。”
“軍功,產量,是換取土地和瓦房的唯一途徑。告訴他們,在烈焰城,出力,就能活。出大力,就能活得好。白石軍中表現優異者,可入龍驤衛選拔。”
羽躬身:“是。”
秦昊又道:“再設一處戰地郵驛。讓蕭玉派些識字的北地騎兵,在閑時替前線的袍澤寫家書,送回來。打了勝仗,立了功,總得讓家里人知道,有個盼頭。”
羽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沉聲應下:“遵命。”
半月后,白石軍的礦場。
阿狗赤著上身,汗水混著塵土,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沖出道道溝壑。
他身邊,幾個一同被賣來的男人正靠著石壁歇氣。
“狗哥,歇會兒吧,監工的娘們去那邊了。”一個男人有氣無力地喊道。
阿狗不理,肩背的筋肉繃起,鐵鎬就悶頭扎進巖壁,像是要把命給換出來。
“瘋了,這家伙自從收到他婆娘的信,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信里說啥了?”
“我聽說他婆娘在前線砍了十幾個腦袋,立了三等功,能分一頭牛呢?”
“不止呢,我還聽阿狗念叨,說等他婆娘回來,就住進城里新蓋的瓦房……”
“瓦房……”
這個詞在礦道里一落,喘氣聲都輕了。
幾個男人看著阿狗的背影,再低頭看看自己滿是繭子的手。
眼里那點認命的死灰,就這么散了。
一個男人站起身,拎起鐵鎬。
“媽的,俺婆娘在織造營拼命,俺也不能輸給她。”
“鏗——!”
鎬頭砸進巖壁。
很快,這“鏗”聲就不再孤單。
……
城主府,書房。
夜深了。
秦昊的手指在沙盤上移動,十幾面小旗落下,為烈焰城種下了村莊和礦脈。
他的地盤,終于在這片土里扎了根。
祝融焱抱著孩子踱出內室,身上是當娘的味道,眼里卻是元帥的煩躁。
一個伺候的女人跟在后面,小聲勸著:“元帥,少主剛睡著,外頭風大……”
“滾。”
祝融焱頭也不回地吐出一個字。
女人立刻噤聲,縮進了陰影里。
她走到秦昊身邊,將懷里那團溫熱湊到他眼前:“你聞聞,這股奶味,是不是比血腥氣好聞多了?”
秦昊的目光從沙盤上移開,落在她和孩子身上,笑了笑:“奶味,能養活我的兒子。血腥氣,只能養活地里的蛆蟲。你說哪個好聞?”
“哼!”
“都是歪理。黑牙那夯貨在南邊砍人砍得痛快。”
“老娘卻在這兒天天聞奶味,骨頭都快生銹了!你是不是就想把我當個下崽的男人一樣拴在后院?”
“拴?”
秦昊伸手,輕輕碰了碰兒子的臉蛋,“焱,你是烈焰城的旗幟。旗,是不能輕易動的。旗一動,就不是去打架,是去……滅國。”
祝融焱眉頭皺了下,正要開口。
一個親衛快步入內,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支火漆封口的竹筒。
“神主,黑牙元帥八百里加急!”
秦昊接過竹筒,捏碎火漆,抽出里面的布條,就著燭火一看。
臉上的笑意還沒散盡,就已凝成了霜。
“怎么了?”
祝融焱察覺到了不對,立刻追問:“是黑牙打輸了?還是那幫新降的男人反了?”
秦昊把信報念了出來。
“巨木部落,拒降。”
“使者三十人,頭顱懸于寨門。”
祝融焱抬了下頭,那雙眼里就只剩了快活的殺意。
她低低笑了一聲,“巨木部落?很好,總算來了個禁打的。”
她低頭,鼻尖蹭了蹭兒子的臉。
下一瞬。
眼里的暖意就被戰意吞沒。
旋即把那團溫軟塞進秦昊懷里。
那抓慣了刀的手緊了緊,然后松開,像斬斷了最后一絲猶豫。
“抱好了!”
秦昊下意識地抱住孩子,皺了皺眉:“你要做什么?”
祝融焱轉過身去,墻上那柄青龍刀已然在手。
“錚——!”
刀鋒的寒氣,瞬息就沖淡了屋里的奶香味。
“做什么?”
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夫君,你抱著咱們的將來。我去,給咱們的將來,清一清前面的路。”
“這回,該老娘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