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琉汐當然不信蘇陌所言,一法可輕松平定北狄之患。
她這女帝,外加朝堂重臣,還有邊疆大將、十萬大軍,嘔心瀝血,付出無數性命,都無法解決北狄之患。
一小旗武夫、衙門胥吏,豈能解決得了?
真個如此,朝廷大臣,集體刎頸自盡得了!
在冷琉汐看來。
那蘇陌,無非認為,可用金錢收買北狄將領,再進一步,以大武奢華之器物、驕奢淫逸之習性,腐化北狄高層,瓦解北狄戰意!
大武朝中,能人輩出,豈會想不到這點。
甚至,早付諸行動……
收效甚微而已!
這不是幾個將領、北狄權貴的問題。
哪怕北狄高層,全部被腐化,底層的軍士、牧民,也定會推翻他們,重立一個充滿侵略性的政權!
這關乎北狄民族存亡!
貧瘠的北疆草原,注定他們必須南下掠奪資源、糧食,才能在那殘酷的大地上,生存下去!
……
神京內城,建筑比外城華麗且規整許多。
與外城普遍黑白色調,不能使用雕梁畫棟的民宅不一樣。
內城建筑,色彩就鮮艷許多,許多大宅院,那是紅墻綠瓦,重檐疊翠,朱門銅釘,門前臺階、鎮獸,氣勢恢宏!
蘇陌看得眼睛都直了!
這般恢宏的古代建筑杰作,對現代人的沖擊,確實相當的巨大!
若能在這內城購上一宅,絕對是身份的象征!
可惜,有錢也買不了!
大武位階森然,官員和百姓,最大的區別,主要在于府邸、穿衣打扮之上!
甚至,連坐個轎子都有規格限制!
你一介商賈,想穿綾羅綢緞,想坐八人大轎,那是找死!
上次蘇陌獲得的錦緞賞賜,可是讓陳女俠和小寡婦,差點打起來!
內城除了建筑更加恢宏華麗之外。
衛生整潔,也遠超外城。
起碼蘇陌就沒聞到那般污水臭味!
蘇陌都如此震撼。
姜嵐就更不用說了。
若不是蘇陌,她估計這輩子都不可能踏入內城半步!
進入內城之后,走路都變得畏畏縮縮,戰戰兢兢的!
蘇陌的小旗官牙牌,倒是好用。
尋了個巡查力士問了下,便得知南鎮撫司方位。
北鎮撫司,專理女帝欽定的案件,可以自行逮捕、刑訊、處決,不必經過司法機構。
與東西司房一樣。
北鎮撫司,有自己的關防大印,查辦案件,甚至連指揮使都無從左右之,權力自是較南司高了一頭。
但事實上,南鎮撫司,同樣有獨立辦案的資格,也有自己的大獄。
在普通人眼中,兩者并沒多少差別。
反正都是地獄一般的存在。
叫姜嵐這等地痞流氓的存在,如何不驚懼萬分!
等到了南鎮撫司外。
蘇陌見姜嵐驚恐得站都站不穩,皺了皺眉頭,干脆讓其先回外城。
隨后,大步朝無數人談之色變的南鎮撫司走去!
還沒進入南鎮撫司外面的廣場,便有一隊錦衣軍士,將蘇陌攔了下來!
“來者何人?”
領頭的紅衣校尉,臉色陰沉的朝蘇陌冷喝一聲。
蘇陌出示牙牌:“長平縣錦衣衛小旗蘇陌,奉旨回京述職!”
那紅衣校尉一聽,頓時愕然!
奉旨述職?
開什么玩笑!
小旗官奉旨述職?
圣人陛下,會專門下發圣旨給一個小旗官?
當然,他也不敢多問,檢查過蘇陌牙牌無誤,便點了一力士:“趙皋,你帶他過去!”
蘇陌又是感嘆。
神京的錦衣衛就是牛逼!
這紅衣校尉,連個大漢將軍都不是,便敢稱呼自己一個“他”字!
難怪千戶大人,寧愿留在神京,當個鳳尾,也不愿意到地方千戶所,當那雞頭!
京官是真大三級!
不過,那趙皋態度倒是客氣許多。
引著蘇陌,進了鎮撫司,繞好幾個回廊過道,最后將蘇陌引到一個老文書前面。
老文書一邊悠哉悠哉的品著小茗,一邊拿著邸報觀閱。
趙皋主動說道:“李僉書,這是長平衛所蘇陌小旗,奉旨回京述職。”
聽得此言,李僉書頓時愕然。
放下邸報,半瞇著眼睛打量蘇陌一陣。
隨后緩緩說道:“你便是那長平縣小旗官蘇陌?”
“牙牌何在?”
蘇陌連忙將牙牌遞上去:“回大人,牙牌在此。”
錦衣衛堂上僉書,雖是佐貳官,但權柄可不小。
老僉書仔細翻看了下蘇陌牙牌,便將牙牌遞還蘇陌,面無表情的說道:“你述職一事,已轉鳳鳴司。”
蘇陌頓時愕然:“鳳鳴司?”
“敢問僉書大人,鳳鳴司何處?下官不曾聽聞。”
他只知道大武朝有這錦衣衛,但連神京錦衣衛內部架構都沒摸清楚。
怎又跑了個鳳鳴司出來?
老僉書卻沒理會蘇陌,轉頭朝趙皋道:“帶他去明正堂!”
趙皋目光古怪的看了看蘇陌:“蘇大人,請隨卑職來!”
蘇陌一肚子狐疑的跟著趙皋而去。
到了那明正堂。
卻見明正堂中,端坐著一個外罩黑色披風,里穿貼身細鱗山文甲,面無表情的年輕貌美女子!
這一身打扮,看著煞是威風!
女子面無表情看了看蘇陌。
“你是長平縣小旗官蘇陌?”聲音同樣聽不出任何感情。
蘇陌只得又道了一遍:“回大人,下官正是蘇陌。”
女子長生而起:“隨我來!”
徑直走出南鎮撫司。
外面,還停著一架馬車。
車輿密不透風,連扇窗戶都沒有,前面簾子,也被兩扇木門取代!
女子遞給蘇陌一塊厚厚黑布:“眼蒙上!上車!”
蘇陌……
這鳳鳴司,到底什么鬼!
保密級別,看著竟比錦衣衛還要高得多!
他只能老老實實的蒙住雙眼,上了馬車。
只感覺繞來繞去的,起碼過了兩炷香時間,馬車才停下來!
“可以下來了!”
車輿外傳來那女子冷淡的聲音。
蘇陌猶豫了下,解開蒙眼黑布,推門下了車輿。
赫然發現,自己到了一個相當精致,且巨大的花園之中。
花園之大,超乎蘇陌這鄉巴佬的想象。
別的不說,單單眼前這個,足足有十幾畝大的池子,可窺一斑!
“跟我來!”
女子踏上石橋,走到池子中心石亭。
“坐吧!”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蘇陌:“本官鳳鳴司千戶,負責你這次述職考核!”
“此間發生的一切,不可往外透露半句!”
“否則,死!”
女子停了停,跟著又道:“現在,本官問,你答!”
蘇陌心中越發狐疑。
千戶大人不是說,已經給自己安排妥當,述職只是走個過場。
怎么現在看著,陣仗極大?
還冒了個鳳鳴司出來?更能直接從錦衣衛手中要人?
不過,聽這鳳鳴司名字,便知道來頭極大!
別忘記,當今圣上,是女的!
蘇陌只能按捺狐疑,點頭沉聲說道:“下官明白!”
結果,女子第一個問題。
就讓蘇陌后背瞬間冒出冷汗!
“你在龍門窟剿滅天母邪教徒一役,有何功勞,能從力士直接晉升小旗官?”
蘇陌心中猛然一凜!
幸好,林墨音早跟他透了底,對了口風!
這時候,只能選擇相信自己的女人!
蘇陌深吸口氣,正要說話,卻震驚的發現,對面那女子,雙眼,竟發出妖異之光,直刺自己神魂!
蘇陌感覺整個人昏昏沉沉,極為困倦,仿佛馬上就要昏睡過去!
就在此時,胸前,灼熱出現,如同烙鐵一般。
蘇陌痛得一個激靈。
昏睡之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險!”
“這是攝心術?”
蘇陌暗吸一口冷氣!
他最怕穿越者的秘密被人發現,自是旁敲側擊的打探過相關術法。
攝心術,便是從林墨音口中得知!
這是歸竅境的大術士才能掌控的高階術法!
看著不比林墨音大多少的鳳鳴司千戶,竟是比林墨音與王修之,更強大的歸竅境仙道術士?
鳳鳴司千戶,見蘇陌沒第一時間回答,反而露出一絲掙扎之色,不禁略微意外。
雙瞳妖異之光更勝,再次問了一遍:“你在龍門窟剿滅天母邪教徒一役,有何功勞,能從力士直接晉升小旗官?”
蘇陌連忙裝出迷糊之色,喃喃說道:“下官隨百戶大人,前往龍門窟剿滅邪教徒,斬殺了兩個邪教徒,從而獲得功勞,升遷小旗官。”
鳳鳴司千戶冷冷問道:“沒其他原因?”
蘇陌露出掙扎之色,猶豫許久才道:“下官與百戶大人……情投意合……百戶大人才專門舉薦下官升任小旗?”
鳳鳴司千戶馬上又沉聲問:“為何林墨音剛舉薦你當小旗官,幾日內便獲得批復?”
蘇陌狐疑道:“這個下官也不知道!”
“……可能是百戶大人,有錦衣衛上層的關系。”
鳳鳴司千戶沉默片刻。
眼中妖異之色,逐漸散去!
光潔的額頭、粉頸,微微滲出汗珠。
攝心術,需消耗的法力、神魂之力極大!
蘇陌同時發現,降魔杵灼熱氣息消失不見!
顯然對方已收回術法!
幸虧從林墨音口中聽到攝心術的相關信息,不然鐵定中招,裝都不好裝。
蘇陌又裝著狐疑的,朝鳳鳴司千戶看去。
鳳鳴司千戶語氣倒是放緩了許多,淡淡問道:“本官問你!”
“長平縣,東西兩市,為何到你手中,可獲銀兩千余兩!”
蘇陌又暗吃一驚!
除非預先調查過自己,否則,便是錦衣衛,都不可能這么短時間,摸清楚東西兩市的情況!
更連自己收入多少都一清二楚!
他突然想起,林墨音曾說過。
錦衣衛有傳訊秘法,千里之地一個時辰可至,只不過非緊急之事不可使用。
這鳳鳴司,九成是以此秘法,快速調查了自己在長平縣所做之事!
蘇陌不禁狐疑起來。
以鳳鳴司這保密級別,有必要為了這事,專門以傳訊秘法調查自己?
不會窮到連兩千兩銀子,都想從自己手中搶走吧?
他猶豫片刻,最好還是老實說道:“回千戶大人。”
“下官……下官略懂經營之道。”
“花費力氣整頓東西兩市,規范商賈經營……”
“經營環境好了,商販生意跟著好轉,便……甘愿繳納管理費,因此……”
蘇陌停了停,跟著咬咬牙:“因此,下官才能從中獲利不少。”
鳳鳴司千戶冷哼一聲:“依本官看,你這是強取豪奪!”
“就不怕圣上降罪,斬下你這顆人頭!”
蘇陌連忙道:“大人明鑒!”
“下官整頓兩市,商販經營環境好轉,生意自是更好,哪怕繳納管理費,也比以往掙得更多,管理費是繳納得心甘情愿,下官絕不是強取豪奪!”
鳳鳴司千戶冷笑一聲:“天下財貨,皆有定算!”
“入你手一錢,百姓手中便少了一錢!”
“商賈獲利越甚,百姓失利越甚!”
“小小錦衣衛小旗,便敢貪腐千兩銀子,若天下官吏,都如你這般,百姓何言活路?”
說著,她眼眸殺氣暴現:“你說你該不該殺!”
蘇陌后背冷汗直冒,急忙說道:“回大人,大人之言,請恕罪下官不敢茍同!”
“這天下財貨,豈會定數!”
鳳鳴司千戶冷笑:“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蘇陌深吸口氣,沉聲道:“回大人!”
“依下官看,天下財貨,只會越來越多!”
“如那上古之時,人人茹毛飲血,財貨豈能與今煌煌大武相提并論!”
鳳鳴司千戶話語頓時一滯!
蘇陌跟著又道:“天下財貨,只會越來越多!”
“財貨自勞動中來!”
“如那山中之木,若無人砍伐,最后化作枯木,腐朽而消,自不能算是財貨。”
“若有樵夫砍伐為柴,或燒之為炭,便成財貨!”
說著,蘇陌看了看那鳳鳴司千戶,見她露出愕然之色,馬上又道:“又如那田中米糧。”
“若無人耕種,自是顆粒無收,若百姓辛苦勞作,便米糧豐產,財貨隨之而來!”
最后,蘇陌斬釘截鐵的下了定論!
“天下財富,豈有定算之理!”
“若是如此,豈不是所有人不思勞作,也能維持生計?”
鳳鳴司千戶被蘇陌這通話,說得啞口無言。
想反駁,卻無從反駁之!
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
但那些大儒、學士,怎又說天下財貨有定算,并常用此話規勸圣人,莫行勞民傷財之事,莫作鋪張浪費之舉?
她怎么都想不通,最后只得重重哼了一聲:“即便那財貨,從……勞動中來!”
“如你這等,低買高賣之商賈,不事勞作,也是當殺!”
蘇陌一聲臥槽!
自己以后,發家致富,肯定還得靠經營之道。
或者,貪污!
難不成自己親自下地種田?
雖然說,在這生產力低下的古代,農事是最直接,最有效提升社會財富的手段。
問題,讓別人去勞作沒問題,自己去干肯定不成!
自己是來享福的!
不是來種地的,更不是來造福百姓的!
他自是要給商賈辨經。
不關對錯,只關屁股!
整理了一下思路。
蘇陌便緩緩開口:“千戶大人,請恕下官無禮!”
“大人你又錯了!”
七千字搞定!明日日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