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蘇陌無比震驚的詢問,冷琉汐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仿佛完全不經(jīng)意的道:“不錯,他便是陸文軒。”
“錦衣衛(wèi)指揮司,正四品的指揮僉事。”
此言一出,林墨音俏臉色變!
果然是陸文軒!
她先前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自是難以置信的朝冷琉汐望去!
蘇陌也是目瞪口呆,愣神看著仿佛在說家里長短一般,語氣平淡得毫無波瀾的冷琉汐。
問題,這死的是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啊!
不是條狗!
林墨音先前才說,張壽寧與陸文軒密謀要取他性命。
一個外戚之首,女帝舅父張壽寧。
一個女帝心腹爪牙,錦衣衛(wèi)僅三人之下的指揮僉事。
如此組合,便是林墨音這右所千戶,也沒任何應對之法,只能冒險暗殺之!
當然,暗殺一個指揮僉事,難度極大。
而且,事后定要遭到整個錦衣衛(wèi)的瘋狂追查,林墨音也沒把握可以隱瞞得了!
蘇陌萬萬想不到。
如此一個,無數(shù)人眼中高不可攀,甚至可以說權傾朝野,令無數(shù)朝堂官員談之色變的錦衣衛(wèi)巨頭。
轉眼變成了一具尸體,死狗般躺在自己的院子之中!
在自己和林墨音眼中,如同山岳般難以撼動,動動手指就能滅自己滿門的指揮僉事。
在冷兮兮眼中,看似真不如一條死狗!
這冷兮兮的權柄,到底可怕到如何一個層次!
蘇陌越發(fā)驚駭?shù)目聪蚶淞鹣?/p>
難怪說給自己升官就給自己升官,說讓自己造海船就讓自己造海船!
足好半晌之后,蘇陌才勉強回過神來,深吸口氣,死死盯著冷琉汐:“冷大人,這到底是怎一回事?”
“陸文軒怎突然死了?”
冷琉汐也沒隱瞞蘇陌,笑了笑道:“身為錦衣衛(wèi)僉事,本應盡忠圣事。”
“陸文軒明知陛下對郎君極為看重,還私下勾連國舅,意圖謀害郎君!”
“這等不忠之人,自是留之不得。”
停了停,冷琉汐又道:“郎君現(xiàn)在知道陛下對郎君的信重了吧?”
“陛下還叫妾身問郎君一句,郎君滿意否?”
蘇陌表情瞬間復雜起來。
難怪冷兮兮一直讓自己去當朝官。
她是真為自己好!
陸文軒可是錦衣衛(wèi)僉事!
在錦衣衛(wèi)系統(tǒng),已經(jīng)堪稱到了最頂層,幾乎不可能再進一步的巨頭!
如此權柄滔天的錦衣衛(wèi)巨頭。
女帝說殺就殺!
自己就算當上百戶、千戶,乃至指揮僉事,甚至同知、指揮使。
那又如何?
蘇陌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真的盡忠某個人。
即使對方是大武帝國的皇帝!
還好,現(xiàn)在看來,女帝還是知道自己價值的。
起碼自己的利用價值,沒被榨干之前,自己是沒生命危險。
見冷琉汐還在看著自己,等自己回答。
蘇陌表情嚴肅起來:“陛下對臣的愛護、信重,臣誠惶誠恐、感激涕零!”
“臣日后定銘記在心,恪盡職守,為陛下效勞!”
見蘇陌說得肉麻,冷琉汐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得了!”
“還誠惶誠恐,感激涕零!”
“這話妾身都不信!”
蘇陌表情瞬間尷尬起來,連忙轉換話題:“冷大人,陸文軒死了,那張國舅……”
冷琉汐輕哼一聲:“咋了?”
“你還想陛下,連國舅都殺了?”
蘇陌頓時嚇了一跳,冷汗都冒出來了,連忙道:“冷大人莫要拿卑職開玩笑!”
“卑職只是想知道,張國舅若還要為難卑職,卑職該如何應對?”
冷琉汐臉色陡然一沉,冷然說道:“張壽寧乃陛下之親舅皇太后的親兄長,外戚之首,,地位無比尊崇!”
“你難道還想陛下為了你,懲治自己的親舅,要陷陛下于不孝?”
她加重語氣的哼了一聲:“他為難你,你忍著便是!”
蘇陌第一次見冷琉汐發(fā)怒,心中也不禁一個嘎噔。
不知怎的,感覺發(fā)怒的冷琉汐,有點可怕!
他正要說話。
冷琉汐皺了皺眉頭,又冷冷說道:“張國舅自然知曉方寸,不會欺你太甚!”
“若是他欺你太甚,你忍無可忍,便……”
蘇陌心中暗罵一聲,見冷琉汐黑沉著臉不說話,只能問道:“卑職便如何?”
冷琉汐面無表情的看著蘇陌:“你便狠狠的打回去!”
“無需給妾身面子!”
這話一出,蘇陌頓時傻眼!
傻傻的看了冷兮兮許久,看她好像不是開玩笑的,咽了咽口水,試探著問:“真打?”
冷琉汐居然俏皮的眨了眨俏目:“打人還有假打的?”
“嗯……”女帝還真怕蘇陌下手太黑,連忙又補充一句,“當然,他怎么說都是陛下的親舅!”
“下手時注意下力度,別真把他給打死了,讓陛下難做。”
蘇陌……
林墨音……
南宮射月……
打國舅是大事。
重要事情需要求證三遍!
猶豫再三之后,蘇陌再一次求證:“冷大人,那我可真打的了!”
女帝額頭黑線,懶得與這家伙廢話!
話鋒一轉:“你可知,陸文軒準備派人到長平縣去?”
蘇陌馬上嚇了一跳:“他去長平縣作甚?”
冷琉汐哼了一聲:“明知故問!除了找你的罪證還能做甚!”
蘇陌連忙道:“大人明鑒!”
“卑職向來奉公守法,絕無貪贓枉法之事!”
冷琉汐眨了眨眼睛,直直的看著蘇陌:“真的?”
蘇陌就差對天發(fā)誓了:“卑職指定不欺騙大人!”
冷琉汐展顏一笑:“如此便好!”
“妾身還在很擔心,那長平縣的私鹽販子陳寶,與郎君有干系呢!”
“販賣私鹽可是抄家重罪!”
“既然與郎君無關,那妾身便可放心稟告陛下了!”
蘇陌頓時無語。
想不到,陳寶都被鳳鳴司給揪出來了。
顯然自己和陳寶的關系,冷兮兮清楚得很。
他咳嗽兩聲,神色有些尷尬:“大人……其實……其實那陳寶,卑職也有所耳聞……”
冷琉汐似笑非笑看著蘇陌:“呃?”
蘇陌只能厚著臉皮又道:“他其實就一個普通百姓,收些私鹽賣與山民,掙幾個辛苦錢而已。”
“陛下日理萬機,卑職看這點小事,就沒必要驚動陛下了。”
冷琉汐搖了搖頭:“據(jù)妾身所知,這不是小事!”
“郎君可知,郎君口中的小私鹽販子,三月賣了多少私鹽?”
蘇陌遲疑了下:“三五十石?”
冷琉汐哼了一聲:“三五千石都不止!”
此言一出,蘇陌臉上也露出愕然之色。
便是林墨音都震驚起來。
下意識的往蘇陌看去!
她同樣清楚蘇陌和陳寶的關系!
以前還在蘇宅,跟陳芊雨吃了回飯!
冷琉汐柳眉皺起,死死的盯著蘇陌,沒好氣道:“足足八千石精鹽!”
“妾身倒想知道,就一個仙鹽山廢棄鹽井,怎能出八千石精鹽!”
蘇陌沉默許久。
最后長嘆口氣,苦笑說道:“卑職有一祖?zhèn)髅胤ǎ蓪⒋蛀}提煉為精鹽!”
人家都找上門來了,說明早查明一切。
蘇陌只能老老實實的坦白。
這話說出口。
哪怕林墨音這樣膽大妄為,無法無天,動不動就說暗殺頂頭上司的狠人,都俏臉煞白,后背滲出汗珠!
鹽鐵之利,僅次于糧食布匹!
蘇陌竟然掌握了提煉精鹽的秘法,還讓陳寶去搞了!
要不是查探此事的是,不知因何待蘇陌如此之好的冷琉汐和南宮射月……
換了錦衣衛(wèi)或者其他人,將此事上奏圣人!
蘇陌便是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
冷琉汐素手揉了揉額門,無奈說道:“郎君莫不知道,此等鹽事……郎君碰不得的!”
蘇陌臉色苦澀:“確實是卑職莽撞了。”
“當初卑職缺乏錢銀,便讓陳寶試著制造些精鹽。”
“卑職也想不到,會售出去如此之多,都怪卑職當初忘記叮囑他不可多售!”
說著,他小心看了看冷琉汐:“大人覺得,卑職現(xiàn)在該如何辦方好?”
冷琉汐毫不猶豫的道:“第一,將秘法上交圣人。”
“第二,將陳寶收入鳳鳴司,給予合法鹽商身份,言此法乃是鳳鳴司使郎君研發(fā)而成。”
“第三,日后不可制鹽販賣!”
停了停,唯恐蘇陌誤會,又道:“若此事被朝堂眾臣所知,陛下哪怕會全力保你,但絕不會保那私鹽販子,包括他女兒陳芊雨!”
“郎君可明白?”
林墨音暗中松了口氣。
蘇陌感激的看著女帝:“多謝大人愛護!”
“卑職明白的!”
“卑職這就將提煉精鹽之法交給大人!”
“明日親自回長平一趟,把首尾收拾干凈!”
反正私鹽不能大規(guī)模販賣,留在手中,反是一枚定時炸彈,隨時將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自己有酒樓等營生,也不在乎小規(guī)模出售精鹽的收入。
冷琉汐點點頭:“算了,讓南宮大人使人去長平縣得了。”
“你這些天,就安生一下,去匠兵營,把人力車和自行車給造出來!”
冷琉汐還真的有點怕了蘇陌。
女帝心累啊!
他不搞事便罷。
一搞就是真正的大事!
再這樣下去,自己這個女帝,都未必好給蘇陌兜底!
精鹽呢!
若給朝堂那些大臣知道,自己這個女帝都未必承受得住洶涌而來的壓力!
如此十數(shù)倍的重利,簡直可說是無本之利!
朝堂眾臣,勛貴外戚,士族門閥,帝國諸侯……誰不眼紅?
還是讓蘇陌去匠兵營折騰算了!
等這事妥善收尾之后,再把蘇陌放出來!
女帝揉著額門:“還有,郎君決定升錦衣衛(wèi)百戶,還是提升爵位?”
旁邊的林墨音,頓時又是愕然的朝蘇陌看去。
升任百戶?提升爵位?
這等重要之事,怎么蘇郎沒跟自己提過?
蘇陌也想不到,冷琉汐會在這時候提起此事。
他本想找個機會與林墨音商量的。
遲疑了下:“冷大人,你覺得卑職選哪個的好?”
冷琉汐指了指地上的尸體,隨后微不察覺的往林墨音瞥了眼:“郎君確定,還想當這錦衣衛(wèi)?”
蘇陌想了想:“卑職能不能兩個都要?”
女帝氣死!
最后重重哼了一聲:“算了!”
“趕緊把制造精鹽之法寫來,妾身就拿此法,幫你求個爵位!”
停了停,沒好氣的又道:“另外!”
“一枚銅錢!”
蘇陌連忙笑道:“卑職遵命!”
冷琉汐冷著臉:“你要去哪當百戶?孤峰山匠兵營?”
蘇陌眨巴眼睛,提醒女帝:“咳咳……冷大人,匠兵營……卑職承包的……”
“卑職能不能去右所?”
冷琉汐:“右所就……”
她剛想說右所就右所,結果話到嘴邊,忍不住瞥了林墨音一眼,突然變了:“右所就不去了,免得遭人閑話!”
“上左所吧!”
見蘇陌還想爭論,林墨音連忙道:“蘇總旗,妾身也覺得你去上左所更好!”
蘇陌悻悻住口。
跟著自是老老實實的寫出了提煉精鹽之法,交給冷琉汐。
冷琉汐看到此法之后,也是震驚無比。
想不到提煉精鹽之法,竟是如此簡單。
但蘇陌不說別人還真難造得出來。
她美滋滋的將秘法收入懷中。
蘇陌真是個寶!
又從他手中坑到一門蘇家秘法了!
加上今早的酒精!
一日便得了兩門真正厲害的秘法!嘻嘻!
嗯……現(xiàn)在得了多少門蘇家秘法來著?
女帝暗中盤算起來。
神臂弓!八牛弩!煉鋼術!扁箱車戰(zhàn)法!羊吃人!商賈會員制!大水車!推恩令!酒精!肥皂!精鹽!
還有即將到手的人力車、自行車!海船!
嗯……
數(shù)學、馭人之術、帝王心術……
女帝不想便罷!
這一想,也禁不住嚇了一大跳!
這才多久啊!
神臂弓、八牛弩、煉鋼法酒精,可提升軍隊戰(zhàn)力。
扁箱車、羊吃人,可對付北狄!
推恩令一出,諸侯不足為懼矣。
大水車福澤百姓!
酒樓、精鹽、肥皂等,能給朝堂帶來巨量財富!
大武帝國,真正的強盛指日可待!
國舅又怎樣?
敢動蘇陌一根頭發(fā),就讓他去與兩個外甥團聚去!
女帝美滋滋的和南宮射月,上了另一輛馬車,急速離去。
安五朝蘇陌點頭示意。
隨后也將陸文軒的尸體,丟回馬車,離開了蘇宅。
院子中,蘇陌和林墨音面面相覷!
許久之后,林墨音幽幽道了句:“郎君,你瞞得妾身,好慘!”
蘇陌哭笑不得:“墨兒,不是為夫瞞你!”
“只是事情太多,有些事忘記跟你說而已!”
說著,咳嗽一聲:“例如那精鹽,以前為夫不敢跟你說,后來就忘記了!”
林墨音額頭黑線。
這樣的抄家滅族的大事,他居然敢忘記!
她哼了一聲:“那百戶?爵位呢?”
蘇陌連忙道:“這不是還沒來記得說嗎!”
“昨日在匠兵營用酒精救了一匠人,被南宮射月發(fā)現(xiàn)了,然后今早冷兮兮就跑了過來,說要給我升百戶官或者爵位!”
說著,蘇陌臉一黑:“她還把我給你準備的彈簧床都給搶走了!”
林墨音額頭黑線,無語看著蘇陌。
越問越多問題了。
一個精鹽還沒搞明白,又多了一個酒精,還有什么彈簧床。
這到底是什么鬼!
她正要說話。
突然間額頭一涼。
下意識伸手一摸,赫然是一朵晶瑩雪花。
神京終于下雪了。
結果蘇陌臉色陡然一變,都顧不上和林墨音說話,猛然朝中院的柴房急沖而去!
林墨音目瞪口呆。
片刻之后,便見蘇陌捧著兩個大竹筐回來,一邊走一邊跟林墨音打招呼:“老婆……夫人快來幫忙!”
“別凍壞了為夫的寶貝!”
“呃……夫人把憶紓給拖回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