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媽,我出車禍了。
現在去醫院。
那是個瘋子,死了好多人,我好害怕……”
救護車上,葉輕跟剛剛受傷的姐姐擠在一塊。
相比起骨折的胳膊,肇事者的瘋狂給她留下了更深的心理陰影。
葉輕一路握著少年的手進了醫院。
肩膀粉碎性骨折,縫了37針。
進手術室時,少年很抗拒打針。
葉輕站在擔架旁,抿了抿唇,“不用麻醉。
他沒有痛覺,我會讓他不要亂動。”
醫生們開始還不信,直到刀子切開皮膚,看到少年眉頭都沒皺一下,才驚奇道:“真是失痛癥患者。
很罕見的病例。
小姑娘,能讓我跟你們父母聊聊嗎?
我們想請你哥哥做一下臨床實驗。”
所有人都誤以為他們是兄妹。
而事實上,葉輕也確實受到了少年如兄長般的保護。
所以,“我們不想做。”
她不想他再成為實驗品。
手術出來后,外面傷患還在大排長龍。
他們輪不到病房,只能在走廊里臨時休息。
周圍亂糟糟的,到處都是病人的血跟家屬的哭嚎,反而顯得他們這個角落很安靜。
葉輕親自學了扎針,給少年輸液,見他乖乖坐在那兒,沒有反抗,還是沒忍住問道:“哥哥,你為什么要救我?”
明明只關心洋娃娃,說話都不會有回應。
所以當時他沖出來,擋在身上時,葉輕都沒反應過來。
少年低著頭,還在給弄臟的洋娃娃擦臉,僅剩的一只手動作有些笨拙,失血過多的臉色還很蒼白。
但他臉上卻帶著滿足的笑。
葉輕蹲下去,靜靜望著他。
“為什么?”
她很想知道答案。
許是這個角度,讓少年能輕易看到她。
“妹妹。”
他突然開口,視線移到了她臉上,受傷的肩膀動了動,又被葉輕飛快摁住。
“現在不能動,傷口會裂開。”
下一秒,少年另一只手就穿過娃娃,落在了她的眼睛上,順著眼皮一點點滑向眼尾。
“你的眼睛,和媽媽很像。”
葉輕一怔。
“妹妹,好看……
哥哥,要保護妹妹……
臉上,臟了。”
少年在她臉上一陣探索,略有些粗糙的指腹細細擦掉那些干涸的血跡,動作溫柔又緩慢。
就跟在照顧洋娃娃一樣。
葉輕第一次在那雙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通透的,干凈的,帶著溫情與愛護。
他是真的把她當妹妹。
“葉輕!”
“輕輕……”
魏家三口急匆匆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孩滿頭滿臉是血地蹲在少年面前。
魏太太沖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里。
“你嚇死干媽了,有沒有哪里受傷,快讓我看看。
你……怎么哭了……”
葉輕這才意識到,臉上好像有些濕。
抬手去擦,摸到了一手的眼淚。
“做檢查了嗎?
這里太混亂了,去實驗室吧。”
“不用,我沒事。”
面對葉輕毫不猶豫的拒絕,魏雋皺了皺眉,垂眸看向了床邊的少年。
這就是她從藏區帶回來的人?
整個肩膀差不多廢了。
當時是拿命在護著葉輕,不是做戲。
那么章亮的研究計劃被中止,就是葉輕的主意了。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反過來勸了母親兩句,這才決定把人帶回家,讓家庭醫生來輸液換藥。
“還是去別墅吧。
他受傷會麻煩到別人。”
葉輕還想拒絕,卻被魏太太拍了一下屁股。
“我是外人嗎?
你跟文雪都一個樣,個頂個地能惹事,還成天一副不想別人操心的樣子。
再說,你就別認我這個干媽了。”
說完,她眼圈就紅了。
顯然這段時間莊文雪跟她接連出事,讓這個堅強的女人情緒也有些繃不住。
“干媽,對不起。
你別哭了。
我聽話,我們回家。”
葉輕立刻去拉她的手道歉,隱隱能察覺到,干媽是希望自己依賴她的。
“這才像話。
小雋,你跟爸爸收拾下東西,我們現在就走。”
魏太太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回到家已經對少年關懷備至,儼然當成了第二個兒子。
“哎喲,嫌棄什么啊,長得這么好看,還這么善良的孩子,一個人住在別墅里多冷清。
我看除了不愛說話,都挺正常的。
受傷了更要好好補補,住在這里正好,我可以煲湯給他喝。”
沒人能擋得住她的熱情。
而且有帶娃經驗,很快她就通過洋娃娃,跟少年熟絡起來,中午還哄著他到餐桌上一起吃飯。
葉輕回來后先去洗了澡。
得益于少年的保護,她身上連一點擦傷都沒有,只是身上沾到的血很多。
看著從瓷磚蜿蜒到下水口的鮮血,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奇妙的想法。
她跟少年,會有血緣上的關系嗎?
醫院驗出來的血型是一樣的。
她的眼睛像媽媽。
但是,會有這么巧合嗎?
現階段少年的存在不能公布,她還不能輕舉妄動。
吃過午飯,四面八方慰問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最后一通是楊斌的。
犯人就是生活不如意,純粹報復社會。
“最近這些例子特別多,上回還有一個不敢跳樓的,就高樓拋物把別人砸死,吵嚷著要被判死刑的。
你比較少出來走動,所以不知道。
現在這世道,亂得很。”
葉輕確實很少關注社會新聞,因為她自己本身就一直在大型案件中周旋。
這會兒打開電視,才知道人群密集的大都市,犯罪率正在飛速爆炸。
“前兩年病毒封城后,經濟沒緩過來,生存壓力導致的。”
魏雋端著一杯牛奶走過來,坐在了她身旁一起看報道。
十字路口的車禍,造成8人死46受傷,算得上轟動全國的大案了。
而兇手只是一名普通的退休工人。
因為兒子生意失敗,欠債拿走他所有工資,老婆還怨自己沒用要離婚。
所以一時想不開。
聽完作案動靜,葉輕怔了好一會兒。
“只是因為這樣嗎?”
因為這種原因,害死那么多人。
她無法理解。
“正常的。
這里不是邊境,你別看他們上了歲數,都可以當你的爺爺了。
實際心理承受能力還沒有你的百分之一。
大部分人都是順風順水一輩子,一個小小的變故就足以摧毀他。”
魏雋寬慰道,又似乎意有所指,幽幽又補了一句:“所以為了家庭和諧,你在想什么,也要告訴哥哥,好嗎?”
他擺出一副‘哥哥也很脆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