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路易斯和希芙以及幾名騎士坐在餐廳里吃晚飯。
幾盞昏黃的油燈被點燃,映照出木質長桌上的簡單餐食。
帶著淡淡木柴味香氣的熏魚,麥粥還冒著熱氣,旁邊還擺著幾塊粗麥面包和一點腌制的酸菜。
而整個餐廳也沒有什么華麗的裝飾,木制的桌椅,微微泛黃的油燈,木制墻壁上甚至能看到幾道裂紋。
希芙看著這一切,心里有些驚訝。
這和她想象中的貴族生活完全不同。
在她的認知里,貴族的餐桌上應該鋪著繡金邊的桌布,餐盤里堆滿精致的美食,銀器閃閃發光,酒杯里斟滿甘美的葡萄酒。
可現實卻是,路易斯的晚餐雖然比普通領民好上一點,卻遠遠談不上奢侈。
路易斯注意到她微妙的表情變化:“不合胃口?”
希芙連忙搖頭:“沒有。”
雖然自己曾是部落的公主,吃得比現在好,但北境物資本就匱乏,也沒奢侈到哪里去。
她端起麥粥喝了一口,溫熱的麥香在口腔里蔓延,味道還算不錯。
飯吃到一半,希芙抬頭隨口問道:“晚上你要去做什么?”
路易斯一邊咀嚼著熏魚,一邊說道:“訓狼。”
“訓狼?”希芙愣了一下,隨即眼前一亮。
路易斯點點頭:“嗯。”
現在路易斯每周都會抽幾個晚上,到馴獸場訓練冰原狼冷鋒。
幾周的訓練下來,冷鋒已經開始回應路易斯的命令,但要完全聽從,仍需更多的磨合。
今天練習的是狩獵哨語。
狩獵哨語是一種專門用于馴化野獸的哨音系統,常用于狩獵、戰斗或巡邏。
它利用不同的音調、節奏,來讓動物理解并執行指令。
路易斯抬手,哨子貼在唇間,吹出一長聲高音。
冷鋒的身軀微微繃緊,隨即伏低身子,四肢緊貼地面,隨時準備突襲獵物。
接著路易斯吹出兩聲短促的音符。
冷鋒猛然躍起,迅猛地撲向前方標靶,鋒利的獠牙咬住布制的假目標,猛力一撕!
布條碎裂,狼的喉間低低發出一聲咆哮。
最后路易斯吹出一連串快速的顫音。
冷鋒猛地頓住動作,警惕地掃視四周,隨即松開利齒,快速后撤回到路易斯身旁。
一整套動作流暢干脆,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戰術配合能力。
路易斯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輕撫冷鋒的脖頸。
“干得不錯。”他低聲說道,隨即從腰間摸出一塊切好的肉,遞到冷鋒面前。
冷鋒舔了舔獠牙,卻沒有立刻撲上去。
而是先看了路易斯一眼,確認主人的許可后,才猛然張口咬住肉塊,喉嚨發出滿足的低吼。
“已經有些章法了。”一旁的訓獸師艾格恭敬地上前,語氣帶著幾分欣慰,“您馴服它的進度,比我預想得快。
不過要讓冷鋒徹底服從,還需要更多的磨合。畢竟冰原狼不同于尋常猛獸,信任和服從必須一點點建立。”
“嗯,我知道。”路易斯回應道。
希芙看著訓練場中的冰原狼,神色漸漸黯淡下來。
在部落的時候,她也有一只冰原狼。
孤月。
那是她從幼崽時養大的冰原狼,他們一起狩獵、一起在漫天風雪中奔跑、一起在寒夜里相互取暖……
可是,如今它大概已經……
希芙手掌不自覺地收緊,指尖嵌入掌心。
被殺了吧。
從昏迷中醒來的日子,希芙刻意讓自己不去多想這些慘劇,但還是會忍不住。
路易斯瞥了她一眼,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輕聲問道:“怎么了?”
希芙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我以前也養過一只冰原狼,已經死了。”
她的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
路易斯沉吟了一瞬,隨后指向遠處圍欄里的一群冰原狼幼崽:“那你要再挑一只養嗎?”
希芙愣住了,像是沒反應過來。
她望向那群毛茸茸的小狼崽,它們或坐或臥,軟軟地窩在一起。
她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只,最后停在角落里的一只小狼崽身上。
它的毛色泛著淡淡的銀灰,瞳孔也是冰藍色,和記憶中的孤月有幾分相似。
她走上前,輕輕伸出手。
幼狼怯生生地嗅了嗅她的指尖,隨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掌心。
那一瞬間,像是把她從記憶的迷宮中拉了回來。
希芙的眼眶微微泛紅,指尖緩緩撫過幼狼柔軟的毛發:“那你以后就叫孤月吧。”
小狼輕輕地嗚咽了一聲,仿佛在回應她。
希芙的喉嚨微微發緊。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么,但卻沒能發出聲音。
下一刻,溫熱的淚水無聲滑落,落在了小狼崽柔軟的毛發上。
…………
就這樣在訓練中,夜色漸深。
路易斯站在訓練場邊,隨意地伸了個懶腰,側頭看向希芙:“今天的工作就到此結束了,回去記得把我今天的行程記錄下來。”
希芙點點頭,轉身離開,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作為領地唯三識字的特殊人才,路易斯特意為她安排了單獨的房間。
小狼還沒帶回來,因為它還沒有徹底認主。
希芙微微嘆了口氣,拋去雜念,走到書桌前,點燃了油燈。
她翻開本子,開始一行一行地寫下今日的記錄
早晨,領主親自訓練士兵,士兵們對他敬重有加。
領主視察農地、漁業,提出發展建議。
給予受傷騎士關懷,并承諾提供更好的藥劑。
發現樺樹糖的潛力,嘗試推動糖業發展。
……
希芙寫完路易斯今天的行程,盯著這一行行字看了好一會兒,心中生出幾分復雜的情緒。
明明是個領主,卻沒有絲毫貴族的傲慢。
無論走到哪里,都備受尊敬。
她的筆尖輕點,在另一張紙上寫下了四個字——是個好人。
寫完后,她看著這句話忽然有些不服氣,傲嬌地嘀咕了一句:“大概率是裝的。”
可心里卻已經不那么認為了。
她隨手丟了一顆樺樹糖進嘴里。
甜味在口腔里融化開來,帶著一絲獨特的樹木清香。
希芙靠在椅背上,輕輕地喃喃了一聲:“嗯,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