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過后,峽谷歸于短暫的寂靜。
下一刻,哀嚎聲從廢墟深處斷斷續續地傳出。
“救……救……呃……”
“我的腿……啊啊啊!!”
“不要靠近那個黑霧!咳、咳咳……”
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的恐懼,在濃煙中飄蕩,在空谷中回響。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血腥味,還有一種像硫磺和腐肉混合的惡臭。
有的騎士盔甲粘著血肉被腐蝕出空洞,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只能張著嘴吐出泡沫和血水。
有人滾倒在地,拼命地往上爬,身體一半焦黑、一半凍傷,皮膚一塊塊剝落,露出下方滲血的肌肉和白森森的骨頭。
一匹戰狼半邊身子炸裂,腸子拖在雪地里,卻仍在無意識地抽動,爪子亂刨,似乎還在尋找它早已被燒焦的主人。
整個谷地就像是被拖入了地獄。
而這都是路易斯事前籌劃的成果,是情報預知與精密計算的結果。
邦德站在高地,望著谷底,喉頭一緊,腦中一片空白。
他參加多許多戰爭,見過尸體堆積如山的慘烈戰場。
也親眼看過更強烈的魔爆彈在戰場中引爆的場面。
可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種魔爆彈配合陷阱,精準、高效、徹底、幾乎無人生還的使用方式。
“這是……地獄嗎……”邦德喃喃。
這不是爆炸,那是一場計劃周密的處刑。
仿佛在開戰前,已經規劃好每一塊尸體該倒在哪里。
邦德轉頭看向身旁的始作俑者。
那人淡定地站著,只是靜靜地看著下方,眼神中竟帶著一絲笑意。
像是劇作家在欣賞自己的作品。
“這是什么……”邦德艱難開口。
路易斯轉頭,眨了眨眼:“魔爆彈啊。”
他語氣輕松,像是在介紹一樣心儀的玩具:“我把它叫做冰火兩重天。”
邦德喉結滾動,咽了口唾沫:“好厲害的冰火兩重天。”
他說這話時,眼睛卻仍死死盯著谷底那一片燃燒的焦土。
一個看上去還算溫和的年輕人,竟能干出這種事情。
這位年輕貴族也太可怕了。
害怕震驚的不止是邦德。
約恩整個人都站在原地,久久沒動。
他瞪大了眼睛望著谷地那片死寂,仿佛還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
那可是八百名雪誓者精銳,就這樣幾分鐘內被炸得尸骨無存?
“這、這也太離譜了吧……”
他喃喃著,喉嚨干澀,背后冷汗直流。
但震驚之后,是一股強烈的慶幸感油然而起。
還好!
還好自己跟了路易斯。
約恩想起雪鷹城的慘狀,那些尸山血海,城墻上懸掛的頭顱,還有無數哭喊聲……
他沒親眼看到,但光是聽說都已經他做幾夜噩夢。
如果不是路易斯,如果不是當時自己無腦舉手,跟隨路易斯來到了清羽嶺。
現在的自己,恐怕早已成為雪鷹城里的一具尸體了吧。
約恩看著不遠處那道背影,心中狠狠一震。
“老大的恩情,這輩子還不完啊……”他低聲說著,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一定要抱緊路易斯這條大腿!
周圍的騎士和士兵們也一個個沉默著,看向路易斯的目光悄然發生了變化。
不再是單純的服從,也不再是普通的尊敬。
那是無比的敬畏。
那是只有見證過“奇跡”之后才會生出的情緒。
待到毒霧稍微散去一些,濃重的焦糊味仍在空氣中徘徊。
路易斯站在谷口邊緣,俯視著下方那片被戰火吞噬的雪地。
他神情平靜,語氣如常:“騎士團戴好防護皮面具,清理戰場。注意殘余毒氣,小心漏網之魚。”
“是!”
赤潮騎士們迅速行動,每人戴上由獸皮與藥草縫制而成的防護面具,列隊分散,手持長柄武器,穩步踏入谷地外圍。
腳下的地面已被炸得坑坑洼洼,焦炭與血污凝結成一層漆黑的爛泥,踩上去仿佛踏入了腐爛的泥沼。
清剿非常順利。
這支八百人的雪誓者精銳部隊,原本以高機動與強協同著稱。
在目睹了地獄般的一幕后,他們已不再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只是一群慌不擇路的野獸。
如今能勉強站起來的不足百人,且個個心志崩潰、體力枯竭。
雖然還有漏網之魚試圖反擊。
幾個尚能動的誓雪者踉蹌著集合,試圖振作最后一絲士氣,揮舞戰刃,沖向赤潮騎士的防線。
“沖啊!!”
“為誓——”
他們的吶喊未落,便被長槍洞穿,喉嚨破裂的聲音淹沒在鮮血中。
沒有統一指揮,沒有必勝的決心,如何抵擋赤潮戰士。
毫無章法的反擊在赤潮騎士嚴密的陣型前,如雞蛋撞上巖石。
“別殺我!我投降!”
“求你們……”
呼救聲在谷地回蕩,卻無人應答。
赤潮騎士只是冷靜地推進,像死神一般收割每一絲殘余的反抗。
也有很多敵人被魔爆彈炸瘋的。
他們癱坐在地,披頭散發,卷縮成一團,口中喃喃自語,眼神呆滯。
對待這些敵人,赤潮騎士也沒有手下留情,直接一刀砍了他們腦袋,給了他們痛快。
隨著赤潮騎士的最后一次沖鋒,戰場歸于沉寂。
半小時的廝殺,最后一名敵兵轟然倒下,鮮血染透了山谷的土地。
“清剿完畢!”
“敵軍全滅!”
嘶啞而激昂的喊聲從塵霧中爆發。
士兵們高舉武器,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決堤。
“我們贏了!!!”
“卡爾文大人萬歲!!!”
他們情緒激昂地圍攏向路易斯,眼神中充滿敬意與狂熱。
原本他們以為這是一場赴死之戰。
八百雪誓者精銳,對兩百守軍,哪怕是血戰到底,也未必守得住。
心中已經準備為這一戰拼上性命的覺悟。
卻沒想到,這場內心當中慘烈的攻防戰……
竟然這么輕易地結束了。
敵人死得太快,快到讓人都有些不真實。
可地上的殘骸與還未散盡的毒霧,都在告訴他們:這是事實。
他們活下來了,而且輕而易舉地取勝了。
而帶來這一切的——
正是那位平靜站在山谷上、眼神淡漠的年輕男爵。
路易斯·卡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