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不一樣?”方曉月還想追問,盛豐的手機就響了。
他低頭看一眼:“高庭。”
方曉月立馬催促:“你快接。”
盛豐這次沒背著老婆:“喂?”
“晚上有空嗎?”
“干嘛?”
“出來聊聊。”
盛豐立馬就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八成是之前說過的,要搞盛建興了。
當著老婆的面,他沒問什么事:“幾點?”
“等會發你。”
高庭掛了電話,回家看了一眼,潘潘睡著了。
他在床邊默默坐了一會,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蛋,將細碎的頭發撥開。
眼睛都哭腫了啊。
他的大手掌按在她眉心上,輕輕揉了揉,舒展開,也睡得安穩些吧。
她還很年輕,正是最好的時光,不該有那么多的痛苦。
他起身回到客廳,默默坐了一會,給房東打了電話,約他上門來談。
合同其實早就談的差不多了。
等潘潘睡醒,正好簽合同,再去辦個過戶手續。
晚上高庭沒時間做飯,點了個餐,倆人草草吃了一點。
“你下午不是說想去游泳?要不晚上我送你去?我正好要出門辦點事情,家里一個人,會不會怕?”
她想了想問他:“你幾點回來?”
“很快,估計1個小時就結束了。”
“嗯,那我約教練。”
“嗯,到時候,我老地方等你。”
說的老地方是男女浴室出來右手邊的等位包間,他習慣在那等她。
既然說定了,倆人吃了飯,各自收拾就出了門。
潘潘通過原來的趙教練,聯系了一位專門教潛水的教練,今天潛水教練有課,她就先自己游了兩回。
她其實就是想來看看泳池的瓷磚,她想看看齊馬眼中的那抹藍色。
身體沉入水中,她順著泳道慢慢游到盡頭,后半段伸著手,只靠腿部發力朝著前面挺近。
指尖觸到那塊藍色的時候,氣也耗盡了,她浮出水面喘氣,又立即下沉,耳邊什么嘈雜都沒有,只有水聲。
水上水下,完全是兩個世界。
原來這就是齊馬最初的,單純的時間嗎?
她也想一切變得如此簡單,想變成一條只有7秒記憶的金魚。
可她心里還有高庭,他在她生命里留下了太多了,她割舍不掉。
于是又伸手摸了摸那塊泳池磚,像是做了告別——她還要和他堅持走一段……
“怎么了?今天男朋友不在,不會游了?”
身旁多了個人影,含含糊糊說了一句。
潘潘站起來,看見趙教練已經過來了。
“沒有,想點事情,走神了。”
“這可不行,下了水,就什么都不能想,特別是你以后去潛水,必須全神貫注。”他停頓了一下,補充說,“男朋友也不能想。”
趙教練名叫趙曠,說起來他和潘潘認識也已經有一年半了,早就看出潘潘心情不佳,她之前和高庭兩個人三天兩頭來泳池鍛煉,今天卻只有她一個人,他心想八成是因為高庭她才看起來有些低落。
潘潘尷尬笑笑:“我沒想他,我是在想電影情節。”
趙曠于是調侃說:“看來今天的運動量還不夠,要不今天就試試背氧氣下水吧,幫你消耗消耗。”
“可以嗎?”
“可以,走,我剛約了那邊的教室,今天我朋友不在,我帶你先試試。”
潘潘愣了一下,但又想到之前他都看見過高庭和自己在泳池親密的樣子了,肯定也沒多的想法了。何況潛水要全副武裝,根本沒有曖昧空間。這才答應了。
另一方面,高庭約了周云飛和盛豐,在游泳館附近的茶室里見面。
盛豐來得晚,進包間的時候,看了眼周云飛的臉色,就知道高庭給他出難題了。
“找我們什么事?”
他拉了張客椅子挨著周云飛坐下,高庭坐在茶桌對面的主位,正在泡茶::“我上回和你說的事。我們合作年框。”
“然后呢?”
高庭看著周云飛說:“我跟你簽個外包合同,2個月全額40萬包裝費,第一筆款我給你20萬,我要2個月內交貨。你以代理商的身份,去外面找工廠,別說是我的單子。”
周云飛眉頭擰成一團:“什么叫我去外面找工廠,別說是你的單子。你直接說讓我去釣盛豐他叔叔不就完了。”
高庭臉色冷淡,也沒否認:“既然你有數,具體怎么做也不用我多說了。勞務費要多少,你自己報。”
周云飛卻說:“不是,我沒聽明白,我就算釣上了他,然后呢?你這不是上趕著給人家送錢嗎?”
高庭也不賣關子,直接說:“我準備了一批貨用來消耗,你也不用等單子做完,合同里寫清楚,把包裝不達標造成的運輸損失賠償,定到產品價值的3倍。”
周云飛明白了,高庭明知道盛建興缺錢,盛豐廠里那點股份只夠吃穿的,故意用這種短期幾十萬的單子釣他,用自損的方式來坑人,于是他問:“你這批產品多少錢?”
高庭簡單回答:“100萬。你也不用等他真把包裝做完,做多少,用多少。”
周云飛實在不理解,拍著案大聲說:“不是,高庭,是我耳朵聽錯了,還是你糊涂了?這對你有什么好處啊?你明知道他那批機器都快報廢了,還故意拿自己的產品搭進去干什么?他真栽你手里又怎么樣,他又賠不了這么多錢,但你這100萬的產品是實打實的損失啊!”
他說完看著一言不發的高庭,一臉篤定,好像早就把周云飛說的這筆賬算明白,他就是自己放血也得把盛建興拖死!
“不是,這100萬他媽的不是錢嗎?好,我算你這100萬是產品市價,成本我算30%好了,那30萬不是錢嗎?還有,貨物退還的周期,損失的客戶,產生的糾紛,這些有多麻煩,你想明白沒有?你自己損失這些去釣他,他媽的還不如直接用這錢收買人心,你直接給他30萬不就行了?用得著這么麻煩嗎?”
高庭冷了臉,不快地翻了個白眼。
盛豐瞥了一眼周云飛,沒好氣地說:“你有幾個三十萬,開了口子,就是無底洞!”
這沒人比盛豐更有感觸了,他這剛從家里出來,還一身氣沒地方撒呢。
周云飛也嗆他:“行,你們財大氣粗!幾十一百萬眼都不看!我他媽的窮光蛋,我心疼行了吧。”
盛豐心里煩躁,看了高庭一眼:“你非得搞這個?”
高庭沒有多的廢話,抱手在胸:“不然呢?你養他還是我養他?”
盛豐沉默了好一會,手撐著膝蓋,嘴抿成一條線,從未有過的認真,斟酌許久,才開口對高庭說:“高庭,我甩不掉,你又不是不行?你何必呢?”
高庭冷眼瞪他,少見地厲聲說:“你他媽的沒別的屁放了嗎?”
他一直都不喜歡盛豐對盛雪陽的態度,一方面,他很理解盛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盛豐向來就是個很現實的人,他女朋友很多,但他從來沒因為女人昏頭過,他只是做了現實中很多男人會做的“正確選擇”罷了,他能對高庭說這個話,是拿他當朋友規勸。
但另一方面,高庭卻厭惡他這種態度,他就像盛建興和潘麗華一樣,就像那些親人一樣,他們對盛雪陽或多或少有些親情在,可到了關鍵時候,都會選擇舍棄她!
高庭恨透了他們這種態度!
盛豐知道他不高興,也少見地沒回嘴,周云飛看他們倆之間劍拔弩張地,更不敢多說什么。
沉默了一會兒,盛豐厲聲重新開口:“繼續說啊!怎么搞?你出錢出人釣他,然后呢?我怎么配合?”
周云飛意外地看著盛豐,他居然就這么痛快答應了?
高庭可是要搞他親叔叔!
不過轉念一想,那還是高庭老丈人呢,也不稀奇了。
只聽高庭繼續說:“你爸不是要給他股份?合同總要簽,你在合同里加幾條。兩頭夾死他。”
盛豐拿起茶杯,一口悶,擲杯在桌上:“行,既然是股東,那就加一條競業條款,再加一條忠誠條款,撬單開私廠,開除,無償回收所有股份,再賠償全體股東經濟損失。”
高庭替他把眼前的空杯斟滿,眼里總算有了幾分滿意。
盛豐沒喝,繼續說:“你那邊賠款300萬,我這邊沒收全部股份,你是想趕盡殺絕,還是怎么樣?”
周云飛也盯著高庭,就等他表態——從他的角度來說,還是希望高庭別把事情做絕,畢竟出來混,留點余地總是好的,但他也聽說了最近關于高庭和盛雪陽定親被盛建興攪局的流言,高庭真狠起來想往死里整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不敢多說,也就只好等著他表態。
高庭沉思了一會,盛豐又勸了一句:“別做那么絕,兔子急了還咬人,留點希望,吊著,才好控制。”
高庭瞧他一眼——其實定親前,高庭給盛豐打電話,說想用這種方式控住盛建興,也沒有想做絕,無非是斷了他外面的財路,把經濟命脈控制在盛豐手里,那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但當時盛豐沒同意,也就拖著了。
事到如今,高庭想起盛建興,心底確確實實涌動著一股想要碾死他的沖動,但經過上回撞車的事情,他也心有余悸,把人逼到絕境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倒容易被反咬一口,要是在反撲到盛雪陽身上,他也有點不敢想了。
“那就按你說的做。留條路,給你當個看門狗,你把狗繩拴緊了。”
盛豐臉色嚴肅,喝了他倒的茶,點了點頭。
周云飛看這二位已經說定了,自己答不答應都無所謂,自己不做,高庭也可以找別人做,既然這樣,不如就幫他一把,正好他確實也有事情要麻煩高庭。
“行,既然你們決定了,反正不是我出錢,我幫你用我爸那個老的公司執照去釣他。他這種小作坊,大單吃不下來也不敢吃,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短期的,高利潤的小單子。做的快,來錢快,跑的也快。”
他信誓旦旦地對高庭保證:“你放心,我會盡量替你省點錢的,你準備那些,也不一定全都要耗光,有盛豐這邊保障,你這邊讓他賠個大幾十萬,也夠他受了。”
高庭點了點頭,對周云飛說:“行,我明天就給你轉20萬,能省下多少,都歸你。”
“沒問題,20萬足夠了。”既然答應了,周云飛辦事也不含糊,對盛豐說,“盛豐,到時候你還得陪我演演戲,你老爸那邊,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搞定。”
盛豐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但心里也已經下定了決心,他現在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撇開高庭和盛雪陽不談,就沖方曉月和孩子,他也不希望家里再出這種麻煩事了。
高庭看到他一臉沉重,有替他倒了一杯新的,親自遞到他面前,放下:“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