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到了10月,潘潘幫盛豐做的魚缸,早就做好了,但是因為方曉月想要再準備準備,挑挑魚,所以就付了錢,一直放在店里。
潘潘原本其實并不想收錢,她自己心里知道,這些年大伯家對自己仁至義盡了,但是盛豐堅持要給,高庭不跟他客氣,原本一萬二的魚缸,高庭報價一萬五,還說是親情價,讓他直接轉(zhuǎn)賬。
盛豐也很痛快,立馬給了錢。
高庭那,第一批產(chǎn)品打樣已經(jīng)做好了,網(wǎng)店也順利開通。
因為國慶要開業(yè),他又忙起來。
開業(yè)那天,辦了簡單的剪彩儀式,請了地塊負責人和幾位領(lǐng)導,高庭的父母也來了。
潘潘在圍觀的人群里,看見了他和父母站在一起——他爸爸穿著很簡單的襯衫西褲,非常低調(diào)平和的樣子,很老派。
他媽媽乍一看是非常普通的婦女,但是細看,還是能看出穿著打扮比普通人講究一些,首飾低調(diào),卻難掩貴氣。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夫妻二人因為是白手起家,所以不飾奢華,依然保留了一份質(zhì)樸。
儀式后,高庭就跟爸爸在一邊說著話,媽媽陪在身邊,滿眼欣賞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一家三口非常和諧的樣子。
潘潘在人群里,隨著儀式結(jié)束,人也散了,她不敢過去打招呼,于是也漫無目的地走開去。
高庭說著話,有意無意地朝臺下看過來,就看見她慢慢吞吞地朝麥田小路里走。
“盛雪陽!”她突然聽見他大喊了一聲。
僵在原地,緩緩回頭,他父母就在他身邊,潘潘緊張極了,他怎么突然就叫住了自己?
只見他沖著她招了招手,又對自己父母說了什么,一家三口朝著她走過來。
潘潘只好小跑著迎過去。
高庭介紹說:“這是金魚店的老板,盛雪陽,老街最火的金魚店就是她開的,我剛剛跟你說要做魚缸,就是請她做設(shè)計。”
高庭爸爸看了一眼潘潘,沒想到這么年輕,但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兒子的團隊普遍年輕,年輕好,年輕人思維活,這樣才能把廠子盤活,于是笑著對潘潘伸出了手。
潘潘緊張地也伸出雙手,握了握:“高叔叔好。阿姨也好。”
“小盛,你好你好,高庭給我看了你做的魚缸邊柜設(shè)計,真不錯,我是年紀大了看不懂,但是年輕人肯定喜歡的。
我就不給你們添亂了,你們放心大膽的做,回頭這邊魚缸做好了,我們再來看看,說不定退休了也可以養(yǎng)一缸呢。”
說著看了一眼高庭媽媽,似乎是在征求老婆意見。
高庭媽媽接過話說:“對啊,以后高庭裝修婚房,養(yǎng)一缸也挺好看的,比貓貓狗狗省心。
小盛,別有壓力,我們家高庭也是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他當兵回來很多事情也不懂,還得靠你們這些有才華的年輕人,多幫幫他呢。”
潘潘松了一口氣,好在沒直接說自己是他女朋友,她心虛地看了高庭一眼。
“高庭挺優(yōu)秀的,我也只知道養(yǎng)魚,他要是用得上我,我肯定會用心做好的。”
高庭聽見后沖她不經(jīng)意間挑了挑眉,掛著笑說:“我覺得你也挺優(yōu)秀的。”
高庭媽媽回頭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又看看潘潘,心里猜了五六分——
高庭手下的團隊,剛才儀式開始前就在辦公室里介紹過了,這個小姑娘來了卻沒去辦公室,只在人群里圍觀,偏偏這樣高庭還要故意叫住她單獨介紹,這份刻意,當媽媽的怎么會察覺不到?
她細細看著潘潘,這姑娘漂亮,看著又乖巧,事業(yè)上倆人又能合作,要真是有苗頭,倒也不錯——他們本來就是普通家庭出身,在給高庭物色對象這件事情上,其實并不介意女方家庭的經(jīng)濟情況普通,更看重的還是女孩子的性格人品,以及兩人能不能合得來。
“行了,老高,走吧,廠里還有批貨要出庫呢,我們回去吧。”媽媽難掩笑意,催促著。
高庭爸爸一心記掛著自己的廠子:“對對對,兒子,老爸就先回去了,你就放心干吧,你這兒肯定沒問題的。缺錢你再和我說。”
高庭點點頭:“知道了,你們忙吧,我?guī)教幙纯础!?/p>
“哎,行,人家大熱天來給你捧場,別忘了請人家吃個飯。”
“知道了。”
潘潘不好意思,也客氣地送他父母:“叔叔阿姨慢走。”
“哎,好好好,你們忙吧。”
送走了高庭的父母,潘潘終于松了一口氣。
高庭看著自己老爸的那輛7系開遠了,笑著想帶潘潘往回走:“走吧,跟我去里面看看。”
潘潘卻輕輕瞪他一眼,往反方向走,他追過去,倆人就在麥田里的小觀景寮中坐下。
潘潘這才開口:“你怎么突然就叫我。”
他認真回答說:“我想讓你們見一見,彼此有個印象而已,沒別的。我們的事情,總要慢慢透給家里的。”
潘潘垂著眼,看綠油油的麥浪起起伏伏,心里也忽上忽下沒個底。
高庭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天邊白云堆積,地上麥田如碧海,天地很廣闊。
而他們并肩坐在小小的觀景寮里,原本是毫無關(guān)系的兩個人,想要長久地在一起,總要花點心思,想點辦法才行:“我只是說我們有合作,你做的魚缸非常漂亮,對我來說很有價值。我覺得比起我女朋友的身份,這樣介紹你或許更合適。”
說是女朋友,人家第一反應(yīng)關(guān)心的,是她的家庭和條件,誰都不會看到她有多優(yōu)秀。
他希望家人能看到她的閃光點。
她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他的女朋友。
潘潘聽后心里的氣消了大半,其實她也明白,除非現(xiàn)在就跟他徹底切割,否則有些事躲不掉的。
只是她還是覺得太突然了——雖然只是打個招呼,可當他的家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好像心底一直逃避的恐懼,具象化地出現(xiàn)在眼前了。
可從另一個角度講,高庭也是認定了這個人,才會一點點為將來做準備。
她心里很復雜,既感動,又害怕,感動的是他真的想和自己有將來,害怕的是,如果他父母知道自己的家庭條件,會是什么反應(yīng)呢?
她皺著眉頭,有些無助和委屈,還有些焦急——她何嘗不清楚自己的情況,她想了又想,在世俗的眼光面前,自己總是被原生家庭的陰影覆蓋,那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大,她發(fā)出的光還不夠亮。
所以她拼命工作,從前是為了養(yǎng)活自己,后來漸漸地,她更想讓自己變得優(yōu)秀,讓人家說起她的時候,最大的標簽不是被人恥笑的原生家庭,而是她個人的成績。
金魚店生意雖然好起來了,但還遠沒有達到她心里的預期,她原本是想,等自己有一些家底,再做的更好一些,站在他身邊,或許就沒有那么不合理了。
這一年來她覺得自己就好像一根蠟燭,拼了命地燃燒,可就是不夠亮,眼下更是了。
她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
高庭看在眼里,也跟著皺眉,他沒想到只是見一面,會讓她有這么大的壓力,于是安慰說:“抱歉,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因為只是打個招呼,所以沒跟你提前說。我沒打算逼你什么,我只是想讓你也對我家里人有個印象,我爸媽都是很普通的人。只是這樣。”
潘潘沮喪地搖了搖頭:“是我的問題,是我還不夠好。”
這話聽得高庭眉頭緊皺:“那要怎么樣才夠好?”
她一個人做到現(xiàn)在這個程度,還想要怎么樣?
她抬起頭,眼里有些惶恐和無助,卻對他說:“能不能再等等我?”
他心里憋了一股氣,移開目光看向廣闊的麥田,陽光好刺眼,他緩了緩才點了頭:“行,我等。”
她其實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從一個心魔陷入了另一個心魔——從前是覺得自己沒有自尊的討好他,可現(xiàn)在又太要自尊,非要強求自己做出些成績來,同時也在強求他——明明是自己的心魔,卻拖著他一直等,一直沒有盡頭的等。
太自私了。
可她還是想試一次,最后一次。
她伸出手,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襯衫——他今天難得穿了正式的白襯衫,打了領(lǐng)帶,腰背挺闊,雙腿修長,非常有魅力。
因為天氣熱,他把襯衫的袖子挽起來,更加好看了。
高庭對她始終有求必應(yīng),她扯了他挽起的袖子,他心里再不痛快,也轉(zhuǎn)過來:“嗯?”
“你不是說,我們要合作嗎?不是說,要做巨幅的景觀魚缸,還要做邊柜嗎?你教我吧,該怎么配合你們,我想把這個事情做好。到時候,你再請你爸爸媽媽來,好不好?”
高庭凝視著她,沒馬上答應(yīng),但是也感受到了她的用意和決心。
潘潘見他不答應(yīng),又說:“不管是你,還是將來面對別人,我不想你們用可憐的眼神看我,也不想別人提起我,總說起我家里的事情。
所以我想再做的更好一點,我知道不可能一夜暴富,也追不上你,但我總得有些拿得出手的東西。我知道我這么說有些自私,這是我自己的心結(jié),可我還想再試一試。”
高庭嘆了口氣,牽住了她拉扯自己袖子的手,在掌心捏了又捏,他拿她真是沒辦法,但這話他不愛聽:“你將來還想面對誰?”
“我是說如果。”
“別想了,沒如果。你只能是我老婆。”
“老婆”兩個字落盡耳里,潘潘心都緊了一下,臉也有些泛紅,這稱呼好正式,他敢說她都不敢聽。
但他還是松了口:“你想試就試吧,今天是我不好,我太心急了。但你總得給我點兒希望吧,騙驢拉磨前面還得吊根胡蘿卜呢。”
潘潘被他這比喻逗笑了,她聽懂了他的意思,被他握住的手,用了些力氣,和他十指相扣,露出一個笑容來給他。
就這?牽個手就打發(fā)他了?
他不滿的看著她,湊到耳邊說:“上回只親了臉,不算。”
潘潘有些為難,這還在外面呢,萬一被他熟人看到,太尷尬了。
高庭卻不讓步,等著她主動:“還是你想我自己來?”
她使勁搖頭。
他滿意地笑起來:“行,那你來。”
潘潘終于鼓起了勇氣,慢慢靠近,唇貼在他唇上,停留了兩秒,就撤了。
沒撤多遠,后脖子就被他摟住了,他嘴角含笑,又吻上來,撬開貝齒,長驅(qū)直入。
“唔……”
時隔一年,終于再一次,吻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