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點了點頭,笑道:“不錯,咱也是鳳陽人,前些年外出做生意,這不在外面,掙了些家底,想在衣錦還鄉(xiāng)么!”
領(lǐng)頭人聽到這話,語氣都變得親切起來:“原來是咱鳳陽榮歸故里的貴人,這可太好了,現(xiàn)在咱鳳陽,生意人可都是香餑餑。”
“你剛來,估計還沒真正進入城里的黃金區(qū)域,等你到了那,就啥都明白了。”
“老哥,你先在這里排隊,我還得去招呼其他人。”
跟老朱聊了幾句后,領(lǐng)頭人便帶著幾名身穿甲胄的士兵離開了。
反倒是老朱,聽得云里霧里,這到底是咋回事,怎么商人就成為了香餑餑?
還有這城里的黃金區(qū)域是啥意思?
老朱不懂,老朱很郁悶。
倒是站在一旁的朱雄英聽明白了,這些事他跟齊忠國在信里溝通的時候,提到過。
一個地方想要發(fā)展起來,這招商引資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在大明,想要實施起來,其實很困難。
就如士族勛貴,亦或是地方鄉(xiāng)紳,可都是十分難纏的角色,可若是手中有錢,又有深厚的背景,就算是士族也要低頭。
朱雄英給齊忠國當(dāng)背景,加上源源不斷的投資,想要招商引資,讓那些士族拿錢建設(shè)地方,那肯定沒什么問題。
別看這里是老朱的老家,可實際上,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或者跟老朱攢點親戚的,也是大有人在。
這些人通常囂張跋扈,想要管理,也是需要一些手段的。
故此,朱雄英在看到鳳陽發(fā)展如此時,才會有些許驚訝,畢竟有政策與辦法是一回事,能不能實施又是一回事。
大約兩炷香的時間后,老朱站得有些腳疼了,二虎不知道從哪弄來了幾張凳子,給幾人坐下。
“前面這位老弟,這身份證,非辦理不可嗎?”
老朱等的實在有些不耐煩了,起身拍了拍正在前面排隊的一名年過六旬的老者。
老者一聽老朱的口音,當(dāng)即笑道:“先生看來是剛從外地回來的鳳陽本地人吧?”
“是啊!”
老朱點了點頭。
接著,老者露出一副怪不得如此的模樣,跟老朱科普道:“那先生回來的可正是時候,今日正是鳳陽縣招標的日子,我們這些外鄉(xiāng)人,就是奔著搶標來的。”
眼前這老頭,氣勢也是不凡,就是渾身銅臭味重了些,很顯然也是個生意人。
聽到“招標”,“搶標”兩次,老朱更加困惑了,連忙詢問老者道:“老哥哥,這招標、搶標啥意思啊?”
老者倒是沒有隱瞞,如實回道:“罷了,就算我不說,你以后也會知道,既然你是鳳陽本地人,就當(dāng)交個朋友!”
“鳳陽目前選出了一塊地,這塊地是縣令齊大人前幾年以鳳陽官府的名義買下的,這不……準備開辦鳳陽小學(xué)么,這塊地便準備開發(fā)成學(xué)區(qū)房。”
“只不過,官府沒錢啊,就只能以拍賣的形式,把這塊地交由各地富商來開發(fā)。”
《大明律》明確禁止官員在任職地購置田宅,違者將受笞刑、革職并沒收財產(chǎn)。
大明的官田,大多數(shù)都是繼承前宋、前元的土地,以及通過查抄、沒收豪強或罪犯的田產(chǎn)。
前些年剛建國的時候,老朱就曾沒收蘇松地區(qū)豪族土地充作官田。
故而,《大明律》并沒有禁止官府買田,只是禁止了官員在任職地購置田宅。
也就是說,官府過購買的田地,是屬于國有,若產(chǎn)生收益,也是需要向國家繳納稅費的。
官府買田,這樣的事可不多見。
且老朱雖說脾氣不好,但并不意味著他人不精明,能夠當(dāng)上皇帝的,哪一個沒有八百個心眼子?
很快,老朱就意識到了老者所說的核心。
“富商開發(fā)國有土地!”
不等老者解釋,老朱就明白了這招標與搶標的意思了,“尋找富商”,然后通過拍賣的方式,讓這些富商去“開墾”或“開荒”。
朱雄英就坐在老朱不到一米外,倒是把這些聽得清清楚楚。
他實在是沒想到,鳳陽竟然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招商引資這一步了,甚至聽那老者說,鳳陽都要建立鳳陽小學(xué)了。
好在這次他來了,若再讓鳳陽發(fā)展一段時間,這里的事肯定瞞不住老朱,僅憑這超標的稅收,就不是朱雄英能瞞得住的。
再說了,錦衣衛(wèi)也不是吃干飯的。
他的那些廠子,雖說賺了不少錢,可架不住老朱重農(nóng)抑商。
就如大明商稅基本稅率為商品價值的1/30,而老百姓稅收也是如此,為歷代最低標準之一。
例如,官田每畝征米約0.0535石,民田每畝僅0.0335石。
除此之外,大明還有服徭役這種類似“人頭稅”的政策,若是不想服徭役,便必須繳納丁銀才行。
而這也就導(dǎo)致僵化的戶籍登記與徭役攤派,豪強通過隱匿人口逃稅。
與后世相比,其實商人的稅收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至于老百姓,百分之**十,收入都達不到交稅的標準。
說起來,這稅收一事,倒也是一件隱患。
只不過,朱雄英目前暫時還無力去改變稅收政策。
整個大明能做到改變稅收的人,目前也就只有老朱,甚至還有可能引得那些士族反撲。
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這句話可不僅僅只是說說,縱然是到了后世,這些世家依舊還存在。
“爺爺,雄鷹倒是覺得,縣令這么做,是造福百姓的。”
“您看,官府購置私田,讓私田成為國有,而后又通過競標的方式,交由商人來開發(fā),可若能于民有利,那肯定就是一件好事。”
“根據(jù)這位老爺爺所說,這縣令是要辦小學(xué),還要建學(xué)區(qū)房,那這小學(xué)肯定是鳳陽官府所看重的。”
“這小學(xué)雄鷹知道,便是學(xué)堂,應(yīng)該還是免費的,而這學(xué)區(qū)房,便是在學(xué)堂附近的房子。”
“想來這鳳陽縣令,應(yīng)該是想要把學(xué)區(qū)房賣給一些需要的人,房產(chǎn)產(chǎn)生收益,也就能提高鳳陽整體稅收。”
“學(xué)堂免費,而學(xué)房收費,若是再請一些有學(xué)之士,恐會有不少人爭先恐后想要在學(xué)堂讀書。”
“倒是可惜了,可惜了咱大明那么多百姓……”
朱雄英一口氣說了許多。
聽到朱雄英最后一句可惜,老朱不由追問道:“大孫,你說這可惜,可惜啥啊?”
見老朱如此,朱雄英便知道,老朱上鉤了。
朱雄英很清楚,老朱定下商人的后人只能行商,農(nóng)民的兒子只能種地的國策。
這個國策,是錯誤的。
而今正好來到鳳陽,倒是不如慢慢讓老朱意識到,這一政策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