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靜立旁觀的辛瓏緩緩走到那對夫婦面前,清冷的目光落在兩個依舊依偎在父母懷中、眼神帶著幾分茫然無措的孩子身上。
她伸出手,輕輕拂過小花和二牛的發(fā)頂。
辛瓏:“你們的孩子……被歹人用極其惡毒的手段,煉制成了……活死人。”
“活……活死人?”男人茫然地重復(fù)著這個陌生的、光聽名字就讓人毛骨悚然的詞匯,“殿下……活死人……是……是什么意思?”
辛瓏:“意思就是,他們的身體機(jī)能,大部分已經(jīng)停止了。他們的身體,永遠(yuǎn)停留在了被煉制成活死人的那一刻。所以,他們看上去,才和四年前被拐走時一模一樣,不會再長大,外貌、身高,都將定格。”
“雖然我已經(jīng)設(shè)法,讓他們恢復(fù)了神智,像現(xiàn)在這樣能認(rèn)人、能說話,能記得你們。但是,他們的身體本質(zhì)已經(jīng)被徹底改變。我無法確定,他們將來是否還有機(jī)會……繼續(xù)長大。”
“更無法確定,他們是否還能像正常人一樣,擁有生老病死。”
說到這里,辛瓏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沉重了幾分,眸中閃過一絲冷厲。
將活生生的孩童,煉制成沒有心跳、停止生長的“活死人”……這種陰毒邪異的手段,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人遍體生寒,不寒而栗!
小花和二牛,僅僅是因?yàn)檫\(yùn)氣好,碰到了她,才僥幸恢復(fù)了神智,擺脫了被操控的命運(yùn)。
可放眼整個永徽王朝,暗地里,又藏匿著多少像他們一樣,被如此殘害,與父母骨肉分離,人不人、鬼不鬼地存在的孩子?
這個念頭讓她心中掠過一絲陰霾和殺意。
夫婦倆徹底呆住了,腦子里一片空白,連哭泣都忘記了,只是傻傻地看著辛瓏,又看看懷里的孩子。
活死人……
不會長大……
沒有生老病死……
這些字眼,每一個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進(jìn)他們的心臟!
半晌,男人才找回聲音,他顫抖著嘴唇,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那句話:“殿……殿下……您的意思是……俺們的娃……不會……不會長大了?永遠(yuǎn)……永遠(yuǎn)都這樣了?”
婦人像是被這句話徹底點(diǎn)醒,伸手,顫抖著探向女兒小花瘦小的胸膛,又立刻去摸兒子二牛的。
指尖傳來的,不是心跳搏動,而是一片死寂的冰涼!
她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唰”地一下再次洶涌而出,這一次,卻帶著毀滅性的痛楚!
“啊——”
她一把將兩個孩子死死摟進(jìn)懷里,仿佛要用盡自己的體溫去暖化他們冰冷的軀殼,哭得肝腸寸斷,身體劇烈地顫抖,幾乎要就此暈厥過去。
“我的兒啊……我的心肝啊……娘以為……娘以為你們只是吃了些苦頭……沒想到……沒想到你們遭了這樣的彌天大罪啊!”
悔恨、心疼、無助、絕望,像無數(shù)把冰冷的刀子,在她心口反復(fù)剜割。
她以為孩子找回來就是圓滿,哪怕癡傻殘疾她也認(rèn)了,可現(xiàn)在……這比癡傻殘疾更讓她無法接受!這算什么?活著?還是死了?
“娘對不起你們……是娘沒用……是娘沒看好你們啊……嗚嗚嗚……老天爺啊!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的娃啊……”
婦人的哭聲凄厲而絕望,響徹在后堂,聞?wù)邿o不心酸。就連一旁的胖縣令王德發(fā),都忍不住紅了眼圈,暗自嘆息。
辛瓏看著這個幾乎要哭斷氣的婦人,還有那個同樣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只是強(qiáng)撐著沒有倒下的男人,輕輕嘆了口氣。
她轉(zhuǎn)頭,看向那個男人,聲音放緩:“我不確定他們將來具體會如何,只是按照目前的情況推斷,很有可能會是這樣。”
“你們要仔細(xì)想清楚。將他們帶回去,將來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旁人異樣的眼光和無休止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孩子們自己,也可能會因?yàn)檫@異于常人的狀態(tài),而被同齡人、被周圍所有人當(dāng)成……怪物。”
“鄰里的白眼,孩童的孤立,無知者的恐懼和排斥,甚至可能引來未知的禍端……這些,你們能承受嗎?孩子們能承受嗎?”
辛瓏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將殘酷的現(xiàn)實(shí)擺在他們面前。
“我之前說,想替你們收留他們,是真心實(shí)意的。”她語氣真誠,“他們的情況太過特殊,留在我身邊,或許能得到更好的庇護(hù)和照看,也避免你們遭受無妄之災(zāi)。但,他們終究是你們的孩子,是你們失而復(fù)得的骨肉。”
“無論你們最終做出什么樣的選擇,是帶他們回家,還是將他們留給我,我都理解,也尊重你們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