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會坐在龍椅上?!
這念頭如同驚雷般在每個大臣的腦海中炸開,震得他們頭暈眼花,幾乎站立不穩。
永徽長公主辛瓏,這個名字,他們并不陌生。曾經是皇帝最寵愛的皇妹,風光無限,卻突然被削去尊號,形同庶民,甚至被和蕭家一起流放邊鄙。
可現在,她不僅回來了,還堂而皇之地坐在了那至高無上的九龍御座之上!
幾個心思深沉,在朝堂打滾了幾十年的老狐貍,如老謀深算的宰相李崇明,兵部尚書趙無咎等人,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們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血腥味和陰謀氣息。他們下意識地交換了幾個眼神,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駭然與不解。
皇帝陛下呢?那個雖然算不上英明神武,但也還算穩健的帝王,此刻又在哪里?
金鑾殿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唯有大臣們粗重的喘息聲和擂鼓般的心跳聲此起彼伏。
辛瓏鳳眸微垂,如同俯瞰螻蟻般掃過殿下烏壓壓的人群,見人已到得七七八八,便對一旁戰戰兢兢,汗如雨下的太監總管劉得全淡淡開口:“人差不多了,宣旨吧。”
那聲音清冷,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如同三九寒冬的冰凌,直刺人心。
“嗻……嗻!”劉得全渾身一哆嗦,差點沒跪下去。他感覺自己腿肚子都在轉筋,額頭上的冷汗跟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濕了又干,干了又濕。他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卷明黃的圣旨,深吸一口氣,尖細的嗓子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干澀地喊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他每念一個字,都覺得自己的脖子涼一分,仿佛有把無形的刀架在上面。
“——朕,夙興夜寐,操勞國事,然,近感龍體違和,精力不濟,恐誤社稷蒼生。茲有長公主辛氏,聰慧敏達,有經天緯地之才,朕深以為然。為江山永固,萬民福祉,朕決意,自今日起,禪位于皇妹永徽長公主辛氏!爾其欽哉,布告中外,咸使聞知!”
隨著劉得全顫巍巍的聲音在金鑾殿內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所有大臣的心坎上。
禪位?!
還是禪位給一個被廢黜的長公主?!
整個金鑾殿霎時間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大臣們的呼吸聲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斷了。他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
辛瓏對底下眾人的反應視若無睹,纖纖玉指輕輕敲擊著龍椅的扶手,發出規律的輕響,在這死寂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清晰。她鳳眸再次掃過眾人,語氣依舊平淡無波:“圣旨上的話,諸位愛卿可都聽明白了?”
這話一出,如同在滾油中潑入一瓢冷水,大殿瞬間炸開了鍋!
“這……這不可能!”
“陛下春秋鼎盛,怎會突然禪位?”
“荒唐!簡直是荒唐至極!”
“長公主殿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宰相李崇明畢竟是百官之首,此刻他臉色鐵青,第一個排眾而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悲憤:“長公主殿下!老臣斗膽,懇請面見圣上!圣上春秋正盛,怎會突然傳下此等詔書?老臣不信!老臣要親耳聽到陛下所言!”
“沒錯!我等要面見圣上!”
“請長公主殿下允許我等面見陛下!”
一時間,群臣激憤,紛紛跪地請命。
辛瓏看著底下跪倒一片的大臣,鳳眸微瞇,眼神中沒有絲毫波瀾,反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她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金鑾殿:“皇兄如今龍體抱恙,已不能見外人。宰相大人有什么話,與本宮說也是一樣。”
李崇明猛地抬頭,花白的胡子都在顫抖:“殿下!恕老臣直言!今早陛下臨朝之時,還龍精虎猛,精神矍鑠,怎會短短幾個時辰便病重至此,甚至無法見人?這其中……這其中莫不是有奸人作祟,挾持了陛下?!”
他這話問得極為大膽,幾乎是指著辛瓏的鼻子說她圖謀不軌了。
辛瓏聞言,非但沒有動怒,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極淡的,幾不可察的譏誚:“宰相大人多慮了。皇兄早已身染沉疴,只是強撐著不愿讓你們這些臣子憂心罷了。若非如此,他又怎會秘密召本宮回京,并將這江山社稷托付?”
她微微頓了頓,目光如寒星般掃過李崇明,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銳利:“如今,他已是強弩之末,油盡燈枯。本宮也是奉了他最后的囑托,才不得不臨危受命。”
她話鋒一轉,聲音陡然冷冽了幾分:“本宮記得,劉總管方才說,宰相大人有要事求見皇兄?如今本宮既已承繼大統,宰相大人有何要事,不妨直說。本宮替你轉達,或者,直接替皇兄處理了便是。”
李崇明被她這番話噎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又轉為煞白,最后頹然低下頭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能說什么?
他原本是想向皇帝稟報北狄使團近日異動頻繁,恐有不軌之心。可這話,對著眼前這位“被禪位”的長公主,他又如何說得出口?
其他大臣也都一個個噤若寒蟬,低垂著頭,不敢再言語。他們心里卻都跟明鏡似的:自古以來,何曾有過女子登基為帝的先例?更何況,陛下膝下并非無子,即便尚未冊立太子,也輪不到一個早已被廢黜的長公主啊!這里面,定有天大的蹊蹺!
然而,看著龍椅上那位神色淡漠、氣勢迫人的女子,誰又敢當這出頭鳥,去質疑這板上釘釘的“事實”?
萬一……萬一陛下真的出了什么事,這位長公主此刻手握大權,他們豈不是自尋死路?
辛瓏見他們一個個都成了鋸嘴的葫蘆,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來諸位愛卿一時半會兒還沒想好要稟奏何事。”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既然如此,那便先聽本宮的第一道旨意吧!”
眾臣心中一凜,紛紛抬起頭來,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只聽辛瓏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本宮聽聞,皇兄先前竟打算讓北狄蠻子借道我永徽腹地,直取南朝?”她說到此處,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與怒火,“簡直是引狼入室,愚不可及!”
底下一些知情的大臣聞言,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辛瓏沒有給他們揣測的時間,直接下令:“劉得全,擬旨!”
“奴才……奴才在!”劉得全一個激靈,連忙應道。
“即刻派人,八百里加急,追上北狄使團!”辛瓏的聲音斬釘截鐵,充滿了殺伐決斷的意味,“告訴他們,永徽新帝登基!前朝所有與北狄的約定,一概作廢!我永徽疆土,寸土不讓!若他們膽敢不經允許,踏入我國境一步,便視作入侵!屆時,我永徽百萬雄師,必將讓他們有來無回,血債血償!”
“此外,立刻傳令邊關守將,加強戒備,若北狄有任何異動,無需請示,可先行反擊!”
她這兩道命令一下,整個金鑾殿都安靜了。
這……這位新“陛下”,好大的煞氣!好硬的手段!
與先前那位優柔寡斷,甚至有些懦弱的皇帝,簡直判若兩人!
尤其是那句“無需請示,可先行反擊”,更是讓一眾武將心中暗暗叫好,而文官們則多是面露憂色。
李崇明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比如“兩國交兵,釁不可自我開”,比如“當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但對上辛瓏那雙銳利如鷹隼的鳳眸,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有一種預感,永徽的天,怕是真的要變了。而且,是以一種他們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變得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