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背著手,站在一片開闊的高地上,望著山下連綿不絕的東吳軍旗,臉上帶著志得意滿的神情。
他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孫仲謀的威名,必將載入史冊!
“諸位將軍,”孫權轉過身來,掃視著身旁的甘寧、呂蒙等一眾將領,充滿自信道,“明日午時過后,我軍將大舉進攻合肥!”
“這次攻城戰,我要親自坐鎮指揮。以我十萬精銳之師,再加上諸位將軍的勇武,定能一舉攻下合肥,活捉張遼那個狂妄之徒!”
“拿下合肥這個戰略要地,中原便唾手可得!”
素來穩重的魯肅,聞言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他立即上前一步,拱手勸道:“至尊,大軍自建業開拔以來,已連續行軍十余日。將士們日夜兼程,如今已是人困馬乏。依臣之見,不如先休整三五日,待恢復元氣后再攻城不遲。”
孫權擺了擺手,語氣顯得格外堅決:“子敬此言差矣。”
“兵法有云:兵貴神速。”
“合肥守軍加起來不過才七千,若我們拖延時日,只怕曹操的援軍就要到了。”
“可是……”魯肅仍不死心,“如今曹風正在虎牢關一帶牽制曹操主力。此時曹操應該無暇顧及合肥才是。”
“子敬啊,子敬。”孫權搖著頭,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神情,“這就是你不懂了。曹風那點微末實力,如何能牽制住曹操?合肥乃淮南重鎮,兵家必爭之地,曹操豈會輕易放棄?”
魯肅暗自嘆了口氣,他注意到孫權說話時的表面,盲目自信與固執。算了,這件事情就隨他去吧。
魯肅猶豫片刻,還是指著遠處一座營寨:“至尊請看,那座營寨位于我軍右翼,地勢較低,防御工事也較為薄弱。不如增派些兵力加強防守,以防張遼趁夜偷襲。”
那座營寨是朱然負責的防區。
朱然聞言立即上前,他先是冷冷地瞥了魯肅一眼,然后向孫權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地說:“至尊明鑒!末將麾下將士雖然只有三千之數,卻個個都是百戰精銳。末將正盼著張遼來劫營呢!他若敢來,定叫他有來無回!”
孫權看著自己一手提拔的愛將,滿意地點點頭。
朱然年輕氣盛,作戰勇猛,又對孫權忠心耿耿,因此很受孫權喜愛和重用。
孫權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精光,興奮地說:“施然,我有一計,必能生擒張遼!”
“請至尊示下!”朱然立即躬身請教。
魯肅見狀心中暗叫不好。他注意到孫權說話時那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十有**又要任性妄為了。
周瑜不在軍中,若是孫權一意孤行,后果不堪設想。
但想到孫權近來對自己有所不滿,魯肅只好強忍不安,等孫權把話說完。
孫權指著朱然的營寨,聲音因為興奮而略微提高:“今夜我們故意再削弱此處的防守,只留少量士兵值守,并裝作松散的樣子。”
“張遼若來劫營,必定選擇此處。屆時甘寧率軍埋伏在左側山林,呂蒙帶兵埋伏在右側谷地,待張遼深入營中,立即合圍……”
“至尊妙計!”朱然立即拍手稱贊。
魯肅實在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硬著頭皮勸道:“至尊,張遼并非等閑之輩。此人早年跟隨呂布,后歸順曹操,身經百戰,恐怕會識破此計。況且他本就以勇武著稱,恐怕……”
“子敬!”孫權突然提高聲調打斷了他。
孫權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悅,“你今日為何如此畏首畏尾?簡直和張昭那個投降派如出一轍!”
孫權轉向其他將領,攤開手,聲音中帶著譏諷:“合肥守軍不過七千,張遼要留人守城,能帶出來偷襲的最多三千人。我們早有準備,以逸待勞,有何可懼?”
魯肅還想再說什么,孫權已經沉下臉來,他猛地一揮衣袖:“我意已決!誰再勸阻,便是擾亂軍心,軍法處置!”
魯肅環顧四周,除了自己,其他將領都低著頭,顯然都不會勸孫權。
孫權這話分明就是沖著他來的。魯肅心中一片冰涼:罷了,隨他去吧。
就在這時,一名傳令官匆匆趕來。他跪地稟報,聲音急促、顫抖道:“至尊,大都督在征討西川途中突發重病,現已昏迷不醒,大軍已撤回柴桑。醫者說……”
他偷眼看了看孫權的臉色,聲音越來越小:“說大都督恐怕……”
“恐怕什么?!”魯肅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抓住傳令官的手臂。
在場的眾人中,只有魯肅最關心周瑜。
孫權也裝出一副關切的樣子,但他的眼神卻閃爍不定:“公瑾現在情況如何?”
“回至尊,”傳令官咽了口唾沫,“已經請了建業、吳郡等地名醫診治,卻都束手無策。大都督高燒不退,時而清醒時而糊涂,醫者說恐怕......時日無多了。”
魯肅聞言如遭雷擊,踉蹌后退兩步,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仰
頭望向天空,眼中泛起淚光:“天要亡我東吳啊!”
“子敬!”孫權厲聲喝道,“大戰在即,豈能說這等喪氣話?公瑾病重,我同樣憂心如焚。但軍心不可動搖!”
隨即,孫權對左右吩咐,“來人,送子敬回去休息。”
魯肅深深一揖,動作緩慢而沉重:“至尊,請允許臣下回柴桑探望公瑾。”
此刻的魯肅終于明白,眼前這個驕傲自滿的孫權,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與他促膝長談、虛心納諫的孫仲謀了。
權力的滋味已經改變了這個年輕人,讓他變得剛愎自用,目中無人。
孫權沉吟片刻,他的目光在魯肅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似乎在權衡利弊。
最后他還是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些:“也好。你代我去看看公瑾。告訴他西川之事不必掛懷,勝敗乃兵家常事。待我拿下合肥,自會找劉備討回荊州。”
明明是周瑜病重被迫撤軍,到了孫權口中卻變成了戰敗。
魯肅心如明鏡,知道孫權這是要借機打壓周瑜,奪取他的兵權。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轉身離去時背影顯得格外落寞。